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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梁博雪在树林里休息了一夜,这才刚想动身赶路,几十个利箭撕破空气,嗖嗖地疾射而来。来人有十五个,季康定在最前面,大声叫道:"小妖女还没走,看我怎么收拾你!放箭!"梁博雪斗篷一扬,利箭纷纷而落。众人不见她如何上马却看见她已经坐在马背上了。

"后会有期!"梁博雪的黑马马蹄上下纷纷,不多时已经冲出树林,不知所踪。一路上倒是没人追来,她很放心,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紫荆山。紫荆山云雾缭绕岩谷,山上怪石磷峋,山路蜿蜒起伏,大大小小五座山峰,主峰就是白云峰。梁博雪上马山,进了白云庵,见到了百灵师太。百灵师太约摸五十岁的年纪,但看上去相当衰老,脸上满是皱纹。梁博雪见了她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道:"师太,弟子奉家师之命,前来送信的。"百灵师太扶她起来,道:"哦,给老尼姑我看看!"

梁博雪从怀中取出信件,交给师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师太读完信。过了一会儿,梁博雪问:"师太,师父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百灵师太心想她真是多嘴,但想来她是故交的弟子也不好骂她,道:"你师父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他派你来这里仅仅是为了送信吗?"梁博雪涨得满脸通红,道:"弟子……不知!"百灵师太忽然瞧见她背上地剑柄,问:"你背的是什么剑?"

"冰光剑。"梁博雪倒没有隐瞒前些天发生的事,老老实实回答了。百灵师太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中,对梁博雪的行为倒也不以为然,一脸放纵的态度,只是担心那些人追来,问道:"要是那些恶人追来怎么办?你能对付得了吗?"梁博雪道:"他们一起上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我可不怕!"她虽然不怕这些人追杀,但是很害怕师父知道,于是恳求百灵师太不要告诉自己的师父。百灵师太一笑,道:"傻孩子,我要是不去找他,他怎么知道?不过你抢了人家的东西,总是应该要还的,不然那些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没事的,师太,我就是想借来玩玩。"她此时心神不定,觉得自己把剑带来白云庵是把麻烦带进白云庵,更会连累了百灵师太。百灵师太请她坐下,叫小道姑送茶来。百灵师太问了不少她师父的事,过了半个时辰等她觉得口干舌燥了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百灵师太似乎对她师父高悬先生发生都事兴奋不已,她虽然觉得讲这些无聊但也不敢显出丝毫厌倦之意。

百灵师太年轻时是个美人,高悬先生自然与她有些风流韵事发生,这也不奇怪。梁博雪虽然不知道详情但猜测肯定是师父抛弃了师太,师太这才到白云庵来作尼姑的。过了良久,等把该问的都问好了,百灵师太,道:"贤侄,你千里迢迢的来送信,就先在庵里住下,过两天再回去吧!"梁博雪自然不会退却,随后跟着一个小道姑到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她住在一个偏僻的小房子里,吃了点斋饭,喝了些泉水,就这么睡下了。一来她累了,而来她心中有很多烦心事。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见到了金氏兄弟,又梦见季康定带着一队人马追杀,在睡梦中她也不得安心,结果一个时辰过去她便醒了。

她这刚刚醒来便听得庵外有人吆喝,正想出门询问情况,却在门口跟百灵师太的小弟子棒头撞上。棒头站得不稳,差点摔在地上,梁博雪一把抓住她,问:"外面发生什么了?"棒头慌慌张张,道:"师太和外面的恶人打起来了,师太受了伤。"梁博雪知道不好,问:"那些是什么人?"棒头道:"是一个自称季康定的施主。"梁博雪道:"好,你待在这里,别出去,祸是我闯的,我来对付他们!"说完箭步离去,那速度实在太快。她飞奔到庵外,果然看见季康定带着十个人围攻百灵师太。百灵师太武功不高,因此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袍衣,手拿断剑不断挥舞,虽然被围在中间,仍是面不该色。

梁博雪见此情景,喊道:"真是好不要脸,竟然这样对付一个老太太!"季康定哈哈大笑,道:"少说废话,快把冰光剑交出来,不然这老尼姑就得死!"梁博雪神情淡定,道:"一群恶徒,你以为你可以伤得了我吗?"季康定把刀架在百灵师太脖子上,道:"我是看刀说话,看你能怎么办。你武功虽高,这里十几把家伙一起砍向这个老太婆,你以为你能救得了她吗?"

"无耻!"梁博雪大骂一声,接着十个恶徒均觉得握兵器的手一麻,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季康定看到自己的下属中招,手上大刀一举就要砍向百灵师太,突然手臂一阵剧痛,"嘭"一声臂上鲜血汩流。原来梁博雪隔空一点,发出的乃是无形指力,当真厉害无比。梁博雪冲向人群,几个回落,已经将百灵师太抢回去。在场人人惊呆,想不到这个弱女子竟然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内力,仅仅一招便将十一个人制服。梁博雪道:"怎么样,服不服气?有谁不服气的,上来跟我比划比划!"

一干人等无人不受伤,因此无人敢言。季康定手上虽在流血,但仍是不发出一声呻吟,忍住伤痛,道:"好,日后我五毒教再来拜会!"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梁博雪是也,有仇来找我,别来白云庵!还不赶快滚!"最后几个字她是运足内力来喊,震得这十一个刚站起来的人又几乎倒下。季康定知道自讨苦吃,带着自己的手下,狼狈离去。

梁博雪扶百灵师太会房,替她包扎伤口。百灵师太受伤不轻,但仍强留住一口真气不倒,道:"你这次真的是闯上大祸,五毒教我早有耳闻,可不是这么好招待的。你啊,今晚收拾好东西赶紧走!"

"啊!"梁博雪听到师太赶她走,自然不答应,道:"我不走,我刚到这,您老人家就要赶我走啊?"百灵师太哼了一声,略带几分愤怒,道:"你把麻烦都带进白云庵了,你要是不走,他们明天再来,你是不是想搭上我的性命啊!"梁博雪一吐舌头,驽嘴道:"我不走,我要是走了,谁来保护你啊!"百灵师太道:"你抢了冰光剑就是揽了一箩筐的麻烦在身,不仅是五毒教的人要追杀你,其他**白道的人也要为了这把宝剑追杀你,到时候你武功再高也打不过他们啊!"梁博雪道:"我只是想借来玩玩,师父没给我配什么宝剑,我就玩玩,玩够了就送回去!"

百灵师太柔声道:"你们逍遥派的弟子博学,而作为一个女弟子你又有作为一个女人必须有的主要美德:节俭、勤劳、端庄、知书达礼、谦让、服从、善理家事,以及育婴、烹饪、剪裁、缝纫等等。你年纪不小了,学了这么多东西难道也不知道做事的后果。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别人可能会为了这把剑设计害你,你闯下祸,可能还会连累你的师父,你知道不知道?"梁博雪不已为然,道:"哪里有这么严重,不就是一把剑吗?一把铁铸的剑,能掀起多大的浪?"百灵师太也不生气,问:"你可知道这把冰光剑的来历?"梁博雪道:"我当然知道,我在《兵器谱》上看过这把剑的来历。"百灵师太道:"好,那你说给我听听。"

梁博雪眼睛一转想起《兵器谱》上的介绍,念道:"这把冰光剑是吴王孙权曾以精钢炼成六口宝剑之一。这六口宝剑皆以其刀刃纹理命名,分别是白虹、紫电、辟邪、流星、百里以及青冥。其中白虹便是这把冰光剑。"百灵师太道:"说得不错,冰光剑正是这把白虹剑。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武林是腥风血雨的地方,有一口宝剑防身往往能增加自身的实力,因此觊觎这把剑的人实在不少!"梁博雪弱弱地说:“我知道了,师太。”百灵师太怕她只是随口敷衍,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写信告诉你师父。"她一听见“师父”二字,连忙喊道:"别别别,我听您的话就是了。"她给百灵师太包扎好,恭恭敬敬地退出房去,回到房间往自己的包袱一抓,冰光剑不见了。

百灵师太刚刚闭上眼睛,就看见梁博雪匆匆忙忙跑进来。百灵师太一睁眼,缓缓道:"好师侄,怎么样了?"梁博雪道:"剑……剑不见了!"百灵师太听见两个同音字,眉头一皱,问:"什么剑不见了,这么拗口?"

"是冰光剑!"

"哦!"百灵师太不慌不忙长"哦"一声,道:"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被偷了?"

"是被偷了,但不知道是谁偷的。"

"嗯,有时贼心难防,这也难怪。"

"那怎么办,现在宝剑被偷了,但那群恶人还以为在我们手上,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吧,你先住下,我帮你找找。"

梁博雪觉得还是有些难过,又说了几句,离去了。

已经到了深夜,梁博雪迟迟不肯入睡。想起今天冰光剑无故失窃之事,她始终不明白。她记得自己是把剑放在桌子上,没想到回来后就不见了,她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是没找到,也没发现任何可以的痕迹。

"我离开时并未锁门,小偷要进来拿自然是很容易,我这么不小心,也难怪会掉。"她叹口气,转个身,继续想这件事情。

"这里是山上,小偷很少光顾,一定是有内鬼,但我没证据,不能这么随便猜测。唉!"她又想到了这点,心里觉得老大不舒服,要是真的是师太的弟子干的,抓到了两边都难堪。

今夜月华如水,确实很漂亮,但她始终不想看。到最后她终于困了,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这时一点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她身子一震,凝神静听,果然听到微弱的脚步声,接着是木门"吱吖"地响了。旁人听了这一声"吱吖"会觉得是风吹开的,但她听得出来,那是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木门的声音。她听得出事有蹊跷,于是安安静静地下了床,推开房门,绕到后院去。

后院静悄悄的,微风吹动着斑泪竹,黑暗中鬼影闪动。那个人走动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一定是到后山去了。"她心里这么想,双足跃上瓦顶,朝后山奔去。后山的一个小山坳里人影剑光闪动,时不时还传来长剑劈空的声音。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往三丈远的地方看去,看到一个女子在舞剑。那女子束起长发,一身灰衣,在月光下却变成了白色。那是个年轻的女子,年纪看上比梁博雪小,五官端正,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失窃的冰光剑。

梁博雪通读过不少武林秘籍,认得那女子舞的是昆仑派的分光剑法,剑法固然精妙,剑招忽快忽慢,一招幻化为三招。那女子连出十招,直似蝴蝶纷飞,拍打在一颗桃花树上,桃花纷纷扬扬落下,人站在花雨中自然有一份情意。过了一会儿,她听得出那女子呼吸渐渐浊重,似乎有点累了,劈剑的力道也小了。她想时机已到,从大石后站出,喊道:"姑娘好精妙的剑法,只是为何拿了我的宝剑?"那女子人影飘来,左手箕张而出,想要反扣梁博雪右腕脉门,右手长剑斜刺心口。梁博有意试她武功,不去躲开。那女子抓住梁博雪的右手,运用内劲,不料手上的内力如洪水决堤般泄去。她不等长剑刺出,身躯一转,招式已变,一招"叶底偷桃"点梁博雪右肋曲池穴。梁博雪身子乃是血肉之躯自然受不得这一刺,身子侧退,举起右手,拇指和中指相扣,往剑身一弹,冰光剑受了内力的震荡,随即脱手,插在地上。

梁博雪道:"好狠毒的女子,一上来便要杀人!"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怎么不记得我?"梁博雪一惊,道:"你是师太的弟子棒头?"那女子怒道:"我不叫棒头,我叫木莹。百灵那老不死的,只会搞出这些奇怪的名字!"梁博雪道:"你是棒头也好,木莹也好,始终是偷剑的人!你若是乖乖认错,我可以不告诉师太这件事情。"木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拜那个老尼姑为师吗?"梁博雪问:"你来白云庵不是为了拜师,那是为了什么?"木莹一声冷哼,道:"这个你需要知道吗!"

"好软的不吃,只好来硬的了!"梁博雪心中一怒之下,拳招击出,木莹见是正面而来,于是侧身过去,谁知背后还是中了一拳,还好梁博雪没下毒手,但就这么一拳已经打得她血气翻滚了。木莹吃了亏,心里很不舒服,趁梁博雪不注意,一颗飞蝗石打出。梁博雪衣袖一扑,飞蝗石已不见踪影。木莹想补发一枚,只见梁博雪玉手伸来,"啪啪"脸上已中了两掌,她正要反击,大腿、后背又中了几掌。梁博雪出手迅捷,木莹无力反击,只是片刻下来,木莹已被打得全身肿痛。梁博雪见玩弄她已经足够,身子往后倒退,站回原来站的地方。

木莹怒道:"贱人,要杀便杀,何苦这般戏弄我!"梁博雪道:"刚才我见你使的是昆仑派的分光剑法,难道你是一阳子的女儿吗?"木莹啐了一口道:"什么一阳子?胡说八道!我不认得!"梁博雪道:"既然你不是昆仑派门下,为什么会使昆仑派的剑法,你到底是什么人?"木莹脸上掠过一阵奇怪的笑容,道:"想知道,没那么容易!"梁博雪只见眼前白色刺鼻粉末一扬,全看不清了。那白色的粉末是石灰,原来是伤人眼睛的,没想到木莹会使出这样下三烂的手段。梁博雪不慎中了这种手段,眼睛觉得痛痒,再也管不着木莹了。木莹见偷袭得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冰光剑,插回剑鞘,快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梁博雪摸索着终于找到一条小溪,洗干净眼里的石灰,但始终觉得不舒服,生怕自己的眼睛从此就毁了。她躺在河边,听着流水声,闻着花香,渐渐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睁开眼睛发现还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兴奋不已。天色毕竟已经亮了,她找回昨天来时的路,回到观中。洗漱完,吃过早点之后,忽然一个小尼姑进房道:"师姐,师太有请。"

梁博雪此时正在镜子前戴一副墨绿色的耳环,听到有人传唤,起了身,轻轻道:"请带路吧!"昨晚的事历历在目,但她多半不放在心上,也不知为什么百灵师太要见我?

百灵师太静坐蒲团,见梁博来到,睁开眼睛,缓缓道:"我的好师侄,昨晚睡得好吗?"她还没打算要把昨晚的事告诉她,因此只说了"还行"这两个字。百灵师太目光投向她去,道:"棒头走了,留下一封信。"梁博雪心头一动,问:"她在上面说什么了?"百灵师太道:"她说在这里住不习惯,回家了。"梁博雪问:"哦?她还有家?她是什么人?"

百灵师太道:"她爸是当地的一户人家,家离这里不远。一个月她爸送她来这里,她脾气任性,想不到就这么走了。"梁博雪想了想还是把实情告诉师太,道:"我昨晚在后山见到她了,这封信怕是提前写好了的。是她拿走了冰光剑,昨晚在后山我还跟她打了一架。"百灵师太听后很久都没有说话,梁博雪道:"既然这样,我还是收拾好东西,今天就下山吧。"百灵师太始终觉得世事变化无常,也不再挽留,道:"这样也好,回去告诉你师父,以后不要再写信给我了,我也不想见他。"

梁博雪应了一声,退出房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行李,牵上自己的马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