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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尾声

梁博雪和燕七无在滁州城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玲珑谷了。回到逍遥山庄发现阿利也回来了。其时山庄内外喜气洋洋,贴窗纸、挂红灯笼、摆香案,因为那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高悬先生见梁博雪和燕七无回来,亲自出山庄正门来接,身边陪着阿利。梁博雪见到阿利的那一瞬间有点惊讶,问:“伤都好了吗?”高悬听得出有异样,问:“阿利,你受伤了?”阿利急忙掩饰道:“没,没有,只是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现在都好了。”高悬先生微笑看了他,转身走进大门。梁博雪见师父一如平常,只怕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天上已经不下雪了,但还是冷得厉害,梁博雪又觉得困了,想睡一觉,回到房间发现房内的事物光亮如新,原来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一直有人打扫。又回到住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还长的房间,心中说不出的喜悦,这里一切都是令人感到亲切的,甚至于每一块地砖都是可爱的。房里烧着煤炭,暖烘烘的,一点儿也不冷。不经意地还发现墙角还有一盆腊梅,正开着花,散发出淡淡香味。梁博雪闻了这香味神清气爽,无比受用,到厨房打了点热水,泡了脚便回到床上睡觉。

刚睡下半个时辰便听得有人敲门。她的房门多半时候不上锁,门外之人阿利推门便进来。阿利进了屋里轻声喊道:“师妹你在吗?”梁博雪在床上卷着棉被,轻声答道:“我在这儿呢,师兄有什么事吗?”说完便要起床,阿利拦住道:“你不用下床的,我来这里只是说几句话的,说完我就走。”梁博雪觉得师兄有些异样,心想还是为那件事,道:“你说吧,我听就是了。”阿利道;“你今天回来了,我这个做师弟的很是开心,咱们这一家子能在一起过年,那真是太好了。”梁博雪道:“师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阿利道:“我加入五毒教之事,师父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总之是我的不对。我只是一时糊涂才会为季商略杀了许多人,已经犯了本门大规。我也不打算在此留下去了,年后我就走。”梁博雪道:“不过是这样的事,师父也不一定会责备你。你也不用真的走啊!玲珑谷是你的家,你若走了去哪里?”

阿利道:“去哪儿都好。”梁博雪忽然又问:“你的伤都好了吗?”阿利离开房间,一边说道:“都好了,只不过是些小伤,一时间还死不了。师妹,别睡太久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梁博雪应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师兄打开门,出去,然后又关上。她觉得师兄有些奇怪却又在情理之中,也不多想,接着又睡下。

过了不久崔如玉喊梁博雪吃饭。用膳房也是暖烘烘的,长方形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除了平常可以吃到的豆豉蒸肉、酥鸭子软骨、黄焖牛肉、麻婆豆腐、排骨炖粉条、炸香椿鱼、龙井虾仁、虎眼丸子、蒜蓉菜心、醋溜藕片,还有一碗肉丝冬瓜汤,饭菜还是由灵感一人掌勺,所以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可口。梁博雪刚给大家倒完葡萄酒,高悬先生便要分发新年礼物,每人一份。

山庄里除了高悬先生自己还有六个人,他便要准备六份礼物,而且这六份礼物都不相同。今年这六种礼物是一件棕色的针织毛衣(送给张起凡)、一对铜人(送给崔如玉)、一把断月宝剑(送给燕七无)、一只唐代的和田玉美人雕(送给阿利)、掌门玉指环(送给梁博雪)。梁博雪打开礼物的一瞬间惊呼了一声,大家望着她手中的掌门玉指环惊羡不已。阿利道:“师父,你怎么这么随便就把玉指环当作礼物送给师妹了?”高悬先生捋胡子道:“我早有此意了!”阿利叹了口气,只觉得偏心,这辈子再也无望做逍遥派的掌门。高悬先生道:“人生在世难免有痴嗔贪三毒,你本来是个聪明绝顶之人为什么也想凡夫俗子一样看不开呢?这掌门之位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阿利回过头来看着年老的师父,哀声说道:“对,人各有命,人中最不可的就是强求。”

吃过年夜饭之后又到贴春联的时间。天气不好,天又开始下起雪来,但仍然抵挡不住大家贴春联的热情。饭后大家都聚到山庄正门贴春联。今年的春联是“新年纳余庆,喜庆绵延;佳节号常春,暖春常驻。”,横批是“春暖人间”。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都是高悬先生写的,十几年来都是他负责写对联,而且每一年想得都不一样,可真伤脑筋咯!贴完正门的,又去贴书房、内堂、东南西北四房的,这样整个山庄就变得很喜庆了。

过了大年初一、初二、初三,除了偶尔放一下鞭炮,山庄里总是安静的。天气实在太冷,谁也不愿意外出走动,连高悬先生也整天躲在房子里考炭火。他年纪大了,时常犯些年轻时留下的老毛病。又过了些日子,这天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高悬先生忽然在饭桌上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日后山庄的事就由阿雪和阿利打理。”此言一出引起不小的恐慌,大家纷纷相劝,但高悬先生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他还说大家不要因为此事扫兴,好好过了这个年才好。

吃完饭,按照惯例大家是要到山谷外的玲珑镇看花灯的,但是这次谁也没去,生怕师父下一刻就会离开大家似的。那天晚上八点多,天作深蓝色,云层散开后露出一个皎洁的月亮照着雪白的大地。大家既然没心思去看花灯,自然也没人注意天上这轮明月。

在山庄里其实也可以看到玲珑镇上点燃的烟花,虽然隔了远了但那些从镇上传来的声音仍像海潮像雷雨混杂在耳朵里。梁博雪在房里显得无聊想找师弟聊聊。燕七无的房间在西边的阁楼上,梁博雪走上去的时候发现他正在阳台看着镇上天空散开的烟花,看了不知多久,屋内的蜡烛都将要烧尽。屋里越发地暗了,梁博雪换上新的蜡烛房间又重新点亮,简直像白昼一样。

燕七无在阳台上听得认真,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在屋里走动,等梁博雪走到身后他几乎吓了一跳。梁博雪道:“师弟,你在这里发什么呆?”燕七无道:“到底是外面的世界热闹,山庄虽然好但总是安静了些。”梁博雪笑了一笑,道:“我看山庄自然有山庄的好处。”燕七无道:“师姐有什么事吗?”梁博雪道:“没,闲的无聊,过来看看你。”

燕七无道:“明天师父要走了怎么办?”梁博雪道:“师父的老家不在这里,一个人老了想回到家乡去,再自然不过了,我们虽然舍不得师父,但他该走的还是该走的。”燕七无道:“等师父走了以后我也想走了,不在这待了。”梁博雪问:“你要去哪里?”于是燕七无把那天晚上去药铺抓药的事告诉了梁博雪,听得梁博雪直摇头,道:“那个女子一定是骗你的,她怎么可能在那里等你呢!况且你要为了这些银子找她吗?”燕七无道:“没,我倒不在乎那点钱。”话说到这里,镇上的爆竹声便小了,也只是偶尔见到些漂亮的烟花。这个世界渐渐安静起来。

过了些日子真的像人们预料的那样,高悬先生在正月十六走了。梁博雪怕师父饿着,往他包袱了塞了好多吃的,什么福寿饼啊龙井茶啊蜜枣啊,都塞了不少。徒弟们一直送高悬先生到山谷口,这才回去。高悬先生走了,过了一天王阿利也要走了。他说:“我也要去一个地方,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他还说认识的一个朋友,要跟那个朋友一起做生意。梁博雪听他说要改行做生意,不禁觉得好笑,却不知道师兄要做什么生意,更不知道他所说的“朋友”是谁。

送走了大师兄,燕七无也要离开玲珑谷了。梁博雪又问:“你真的要找那个女子吗?”燕七无的意志很坚定,说:“找到她就好了,找不到她就算了,找不到她我四处走走也好。”但梁博雪心里真担心他会上当受骗,燕七无虽然只比自己小了一岁,但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险恶。她心痛这个师弟,也是准备了许多吃的,又给了许多银两。

燕七无要到滁州城找木莹,但他心里没底儿。那天听了师姐的话之后,他也在开始怀疑那件事。但他说服自己不要相信自己会被骗,他对自己说:“找不到她,我就回家好了。”怀着这种心情,骑着马从玲珑镇出发前往滁州城。

那时候路上还是覆盖了雪,雪地上没人,只留下他马儿的蹄印。他心里紧张越走越快,顾不上休息,过了三天便到了滁州。他依稀记得木莹住的那间客店叫“云来客栈”,到了客栈让店伙牵了马到马棚吃草,自己便匆匆赶去那个房间。刚上楼梯,掌柜拦住道:“客官,你要去哪里?”燕七无道:“住在天字号的那位姑娘还在吗?”掌柜道:“不在了。早退房走了。”燕七无的心沉了下去,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沉着脸,不愿走坐在店里喝茶解闷。

他在那里坐了半天又点了几个菜,最后到柜台买单的时候,又问:“那位姑娘有没有告诉你去了哪里?”掌柜道:“她住在城东首癞头陈家,陈家是做驴买卖的。”燕七无低声谢了掌柜,跑出店门,骑上马往城东首癞头陈家去。

四处打听,认清道路终于进了一庭院。只见庭院里建有一个草棚,草棚下有十五匹小毛驴。小毛驴摇晃着尾巴,既滑稽又可爱。一个姑娘正给那些驴洗澡。燕七无道:“你还记得我吗?”木莹转身过来,笑道:“你来了。”说完放下手中的工作,把他领进一个小单间,从一个枕头底下拿出那块玉佩。燕七无问:“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木莹只是摇摇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陪我回一次家好不好?”燕七无一怔,问:“为什么?你没钱回家吗?”木莹道:“不是,只是.....我这个样子回不了家。”说着就哭了起来,道:“我未婚先育,爹娘那边怎么说得过去?你若不答应,我便死了去!”说完就要撞墙,燕七无拦住道:“好,你别这样,我.......”他左右觉得为难,不知若是是好。木莹又问:“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燕七无道:“是可以陪你回家,只是别的事我不做。”木莹听他答应,擦干眼泪,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这些日子木莹一直住在陈家干活混口饭吃,总算熬到燕七无到来。两人离开滁州去木莹的家。

后面发生的事改变了燕七无的人生轨迹,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地娶了木莹。

正月里拜访木莹的家人,燕七无用梁博雪给的银两买了好多礼物。除了酒还有茶叶,还有许多零食,虽然木莹告诉他她家里没有孩子。按木莹的意思,燕七无只需要骗骗家里人就可以了,但他还是像一个女婿上门那样紧张。

进了家门,木莹的爹娘脸上还是带着微笑,显然没有为当初那件事生女儿的气,可是木莹分明看到自己的父亲把那个小妾娶进家门了。木莹没有为这些小事让自己不开心,在正厅内她告诉自己的父母:“这是燕七无。”并且故意装得一脸羞涩,往后的话也含着不说。木莹的母亲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往燕七无身上多看了几眼,越看越顺眼,禁不住连声叫好。

木龙问燕七无:“你这次回来是要娶我家木莹吗?”燕七无笨手笨嘴的正要开口说“不”,木莹抢道:“爹,这再也明白不过的了。”燕七无在一边擦了一把冷汗,因为他答应木莹演一场戏。木莹的母亲低声在丈夫说了两句话,然后又大声说:“我跟你爹到后厅商量商量。”说完和丈夫转入后厅。

木龙道:“我看就这样办吧,既然有人肯要我家女儿,就随便把她嫁了吧!”木夫人流出眼泪,道:“我看那小伙子也挺好,只是还没问清楚来历,回去在好好问问。”木龙欣然点点头,两人又转入正厅。

燕七无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木夫人在一边点头。说到最后,木龙一拍桌子,叫道:“好,这婚事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明天就把事情办了。”说完哈哈大笑。木莹完全没有想到父亲答应得如此爽快,燕七无见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非要说出真相不可了,木莹捏了捏他手腕,低声道;“不要说!”

只是木莹的婚礼也未免太随便了,木龙又好像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说啥也不用准备,半年前纳妾时的东西都在,现在能用上正好。第二天燕七无和木莹就拜堂成亲。木莹的父亲又给了燕七无许多银子,给他们维持生活。只是燕七无大叫不好,这次真的是生米煮成熟饭。他毕竟年纪小,许多话插不上嘴,无法解释清楚。进洞房那晚,他满身酒气,瘫软在一张凳子上,说不出话来。

木莹戴着凤冠霞帔,在床边妥妥当当地坐着,听见丈夫喝得不省人事,也不起身扶他。燕七无只听见木莹阴恻恻地说道:“我总算嫁给你了。”听得他“啊”的叫了一声。木莹心里说道:“我总算为孩子找到一个丈夫了。”她又想起金青立,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不禁潸然泪下。

木莹道:“我要多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肚里的孩子有你这个爹爹总算是太好了。”燕七无听她开口说话,忽然醒了过来,道:“戏也演了,离开了你家我不再是你的丈夫。”木莹大吃一惊,把他拉上床来,道:“你怎么不是我的丈夫,你跟我拜过堂,喝过交杯酒,难道还有假吗?”燕七无醉醺醺道:“那你也只是为了你的孩子。话说,这孩子是谁的?”木莹道:“这是你的孩子。要不,谁也不是!”她把头盖掀下来,扔在地上,露出那张红红的脸庞。燕七无看着他不禁意乱情迷。

燕七无握住她的手,道:“恐怕我这一生要毁在你手里了。”木莹道:“难道我的容颜还配不上你吗?就算是你师姐也未必有我漂亮!”木莹的确比梁博雪漂亮,但是很多梁博雪有的东西她没有,比如武功、智慧。燕七无心中一动,道:“你确实长得漂亮。普天下的男人能见到你一面也算是三生有幸。只是我娶了你,日后不住在你们家。我们去搬个地方住吧!”木莹心想也要,马上就答应了,问:“只是我们搬到哪里?”燕七无道:“我们用你爹给的这些银两买一块地,或是寻一座山谷,种满鲜花,种上**、白菊、紫菊、红菊。**有金芍药、金孔雀、莺羽黄、报君知,白菊有月下白、玉宝相、玉玲珑、一团雪,紫菊有碧江霞、玛瑙盘、紫玉莲,红菊有抓破美人脸、胭脂香、荔枝红、鹤顶红、还有红牡丹和白牡丹,山茶花和.......”

木莹一边听他讲,一边幻想着鲜花盛开、花香四溢的画面,直到最后自己分不清幻想和现实。她吹熄了蜡烛,然后和丈夫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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