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胡思乱想间,轩轩已经为她打扮停当。
“娘娘真漂亮,若是好好打扮,当艳冠群芳。”
轩轩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生怕自己有一点疏漏的地方,在她心目中她家的姑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
周韵智拍拍她的手,手上随意指了一件浅蓝沙的裙子,是以轩轩为她更衣,轩轩不明所以,看着那条浅蓝沙的裙子。
“娘娘,陛下喜欢您穿红色,我看……这件吧……”
轩轩捧着一条红色石榴裙。
“您以前最爱这条裙子啊。”
周韵智看着这条石榴裙,轻轻抚摸却不说话,好半晌,才说道。
“轩轩,以色事人能几何否?”
轩轩看看裙子,再看看周韵智,轻轻叹口气。
“也是!当日娘娘穿着这条裙子,等了陛下一日又一日,轩轩看着也为娘娘心焦,今日娘娘若是放下一切,也不失解脱了。”
周韵智听了却是心中不免感叹,殷晴啊殷晴,这世上若说最解你心思者,非这轩轩莫属,你怎能一走了之,若不是我替了你,你让这好丫头日后如何生活?又让小太子日后如何自处?
“好轩轩,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好好生活,不要再流泪了,是不是?”
轩轩先是眼圈一红,继而听到周韵智的话,马上深吸一口气,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娘娘说的是,这里只见人笑,谁见人哭,我们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周韵智这才满意的拍拍轩轩的脑袋,两人一同将衣服收拾停当,此时将近戍时。周韵智又将殷晴的记忆梳理了一遍,对于殷晴,周韵智也只能感叹她是个可怜人,一辈子一颗心就悬在一个男人身上,只是这个男人更爱江山而已。
戍时三科,皇帝仍然未能驾临,反倒是烟波粼粼海上传来了婀娜娘子的歌声,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在各个宫殿见来回穿梭。
轩轩拿眼偷偷看着周韵智,周韵智反倒是不惊讶,坐在梳妆台前,对轩轩说。
“把我把钗环摘下吧,这些劳什子东西累得我脑袋疼。”
轩轩小心观察周韵智的脸色,再三确定周韵智的心情还不算坏之后,才小心的上前,给你刚才那个仙人迎风的发髻,花了轩轩两个时辰,现在要拆拆弄弄,也很费了一番功夫。
“娘娘,许是陛下今儿个有急事,未能前来也说不定了,娘娘莫要往心里去。”
周韵智笑笑,接着摇摇头。
“你也累了,也早点安置吧,茂儿呢?”
“因为,今天陛下要临幸四仪宫,所以陛下安排小殿下睡在了东宫。”
“孩子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轩轩皱着眉头,艰难地说。
“谁说不是呢?本来说,陛下要亲自抚养小殿下,可是您瞧,初春的时候炎妃娘娘病重,接着是霍妃娘娘,最后竟然是娘娘,这宫里一下子走了两位娘娘,倒显得空荡了。”
周韵智闻言心中一惊。
“怎么炎妃和霍妃?”
“娘娘病重那几天,两位娘娘先后去的。他们说娘娘……”
轩轩想起先前的凶险,忍不住眼圈又是一红,但又怕惹得周韵智伤心,强行忍住了。
“好丫头,可苦了你了。”
周韵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这个世界能有谁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呢?
两人正自沉默,忽然宫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周韵智示意轩轩出去看看,不一会,轩轩居然拉着商茂跑了进来,小商茂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茂儿,这是怎么了?”
周韵智一看商茂哭的像只小花猫,心中甚是难过,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生错在了皇家而已。
小商茂胖乎乎的小手拼命揉着眼睛,两只手上也多出了不少伤痕。
“他们不让我找母亲……”
周韵智慢慢擦干茂儿的眼泪,商茂哭的一抽一抽的,窝在她怀里,像只可怜的小猫。轩轩端着一碗姜末红枣茶走了进来,看见茂儿窝在周韵智的怀里,脸上尽是愤恨之色。
“一群奴才真是反了,不但阻着小殿下找娘娘,居然还敢在四仪宫门前大声喧哗。娘娘……”
周韵智摆摆手,示意轩轩不要再说下去。她接过轩轩手中的姜末红枣茶,哄着商茂一口一口喝下去。
“你亲自去陛下和东宫那边,就说茂儿今儿个在我这睡下了。”
轩轩领命而去,好一会,轩轩才回来,脸上还多了一道巴掌印。
“谁打的!”
轩轩低下头。
“到底是谁?”
轩轩还是摇摇头。
“娘娘,您就别问了,没的为了个奴才就生气。”
周韵智没有比任何时候都恨这个殷晴,好好的皇后做的比宫女还不如。
“都是谁?”
周韵智厉声喝道,轩轩吓得几乎脱口而出。
“是……”
“不,茂儿你来说。”
商茂愣了愣,却低下脑袋,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今天的母亲让他感到有些陌生,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感到很不安。
“茂儿不想说。”
“令女官说不让我乱说,她说如果我说了,父皇会惩罚我。”
周韵智看向轩轩,轩轩被她的眼神一震,不自觉的就跪倒在地。
“这令女官本是先头素太妃的总领女官,素太妃走了以后,这令女官就一直在太极宫待旨,直到最近两个月才被派往东宫。”
素太妃是商阙的生母,据说本是一民间女子,先皇在一次南巡时候,两人一见钟情,于是,先皇不顾群臣反对,将素太妃带入宫中。
周韵智是知道素太妃,她心中冷哼,好一出感天动地的宫廷绝恋,这先皇也是不负责任的,若是真喜欢素太妃,又怎会让她在冷宫般得罗阳殿一住就是十年,又怎会让他们的儿子先去前线大战,又不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先皇倒是一番儿女情长,却让一个女人为了这不谱的感情,毁了一辈子。
“茂儿,今天就睡在我处吧。明日母亲送你上学,好不好?”周韵智搂着商茂,轻声问道。
商茂勾着周韵智的脖子乖巧的点点头,周韵智满意的笑了。
周韵智待商茂睡着之后,仔细翻检小殿下的衣物,轩轩在一旁看着,脸上憋的通红。
“这群该死的混账,良心被狗都吃了,现在是什么天气?秋分都过了,一天冷似一天,他们怎么怎么还能给小殿下穿夹稠的衣服,怪不得小殿下总是生病。”
周韵智摸摸商茂的脑袋,确定他没有生病,才算松了口气。
“轩轩,去拿两件大毛来,我给茂儿做两件衣裳。”
“娘娘,这天都晚了,明儿个吩咐换衣局的人去做不就是了?”
周韵智一愣,她到没有想到宫里的衣物都是由专人负责的。
“没事!吩咐换衣局还要一段时间,我们今天做好,茂儿明天就能穿了。你若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轩轩却摇摇头。
“娘娘的心思奴婢明白,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一些,我给娘娘打打下手也好。”
“轩轩的针线一向出色,还是你来缝制,我来打下手吧。”
轩轩想了想,终于点点头,两人拿来商茂的衣物,测量了尺寸。周韵智虽然没做过衣服,可是,画个样子倒还成,她按照衣物的形状画了样子,轩轩负责缝制意料,还有那些大毛,也要仔细的嵌进衣领,袖子处,免得蹿了风。
轩轩看周韵智精神奕奕,丝毫不感觉到劳累,忍了忍,终还是说道。
“娘娘还是先去睡吧?剩下的由轩轩来就好。”
周韵智翻翻衣料,确实若有所思。
“轩轩,这宫里除了婀娜娘子,还有谁比较得宠的?”
“先头是炎妃,后来是霍妃,然后就是婀娜娘子,据说陛下喜欢柔美和顺的。”
“她们和素太妃很像吧?”
轩轩想了想。
“据说炎妃和素太妃最像。”
“那么令女官对她们可恭敬?”
“令女官是宫中的老嬷嬷,又侍奉过素太妃,所以,一般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当日令女官吞了炎妃的独鹤碧玉香炉,陛下也没说一句话。”
原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商阙!你若是只是怀念母亲,我却没话说,只是今日这个女人胆敢如此对待我儿,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二日,商茂拉着母亲的手高高兴兴的走进了泗芳殿,母子俩刚一进殿,就见师傅们都跪在地上,商阙冷着脸坐在高处,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周韵智估摸着这该是那个令女官了,只是没想到这女人虽是女官,却是如此的美艳动人,果真可惜。
她普一进殿,四周的太监和侍女们俱向她行礼,只有那个美妇只是欠了欠身。
商阙一见他们,便大声喝道。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谁让你私离东宫了?”
商茂害怕的躲到周韵智的身后,周韵智却是笑笑。
“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你的好儿子,居然敢私离东宫,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儿子来找母亲,这又怎的错了?再则,茂儿昨日身子有些不好,我留他睡了一晚,又怎么是私离?再则,昨日我已派人向陛下禀告,又怎么说是私离了?”
“那东宫那边怎的不知道?”
“轩轩,你没去禀报吗?”
周韵智回头冷声问道,轩轩立刻上前一步答道。
“奴婢昨夜就去了,值夜的更漏都已记录下来了。奴婢瞧的真真的。”
那令女官脸色一变,小心的看向商阙。
“即便如此,他身为太子怎能枉顾宫规,私离东宫。”
那令女官的脸色又好了几分,还脸有得色的瞧着周韵智。
“太子虽私离东宫,可是,更漏俱都记录在案,且太子是为了学习《商国列志》而离开东宫,请陛下宽恕。”
“哦?是为了学习?”
商阙连连冷笑,抬手就拿起一本《商国列志》。
“既然是为了学习,那么茂儿,你背来让我听听!”
商茂吓得更是躲在母亲的身后,周韵智却对他笑笑,拉着他走到商阙的面前,周韵智就蹲下身子。
“母亲和你一起背的,记得吗?”
商茂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口说道。
“我大商巍巍天朝,纵横四海……”
商贸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之后,却越说越顺口,一说下去,就停留不住,一直到一本书都结束了,商茂才打住了口,商阙沉默的看着商茂,商茂对这位父皇还是有些害怕,不禁有些畏缩,忽然,商阙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商茂的肩膀,连声说道:“很好,很好,不愧是我商阙的儿子。很好!”
跪在地上的师傅们纷纷松了口气,而霍麒分明看见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都是陛下教导的好。”
周韵智趁机赞美了几句。商阙笑笑。
“还是皇后有办法。”
周韵智微笑道。
“臣妾不敢居功。只是每日敦促太子多多背诵。”
“嗯!皇后果然识得大体。”
周韵智趁机说道。
“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今日茂儿的功课日渐繁多,若是又有不懂难免来回奔跑,臣妾请奏陛下,让茂儿住在四仪宫,臣妾也可多多敦促茂儿的功课。”
商阙却摆摆手。
“太子还应居住在东宫,若要讨教功课,他去你那里就可以了。”
令女官却大惊失色,还未张口,周韵智却嫣然一笑,道。
“陛下此番安排果然周道,茂儿,还不谢谢父皇。”
周韵智让商茂向商阙行礼,商阙本事多疑之人,多疑之人必然喜欢听得奉承话,果然此番听得皇后称赞他,心中十分之得意,当下也给足皇后的面子。
周韵智眼角飘过那令女官,却见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周韵智心中一动,却十分自然地说道。
“陛下,我瞧着后宫空虚,此番该是三年大选的时候,陛下是否……”
周韵智觉得这话应该是点到为止,聪明人都该是听得懂,果然,那商阙脸露喜色,而那令女官却真正的愤恨不已。
“这个,朕晚些时候和皇后商量吧。”
周韵智点点头。
一件事情就此揭过。
中午时分,皇后准时到达泗芳殿,这几日来,皇后日日如此,泗芳殿中的师傅们倒也见惯不怪,有时候,皇后还为他们额外加菜,师傅们更是没话可说。霍麒有时候能和皇后交谈几句,有时候,却没机会说话。对于这位皇后,他也也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
只是有时候,这位皇后会从泗芳殿中借阅书籍,霍麒瞧着却都是些地理,人文方面的书籍,甚至有一次还就《经纶》中的一句话,和炎师傅讨论了半天。
逐渐的,这些师傅们在皇后们面前都放松了下来,偶尔还谈论国事,皇后对此也不未见阻止,许是听不懂,许是懂了却不说,总之,这后宫,在一个月之后,却热闹了起来。因为三年一次的大选开始了。
周韵智有许多事情要做,她需要了解这些姑娘们背后的家庭势力,父亲所担任的官职,还有那些家族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周韵智认为这是一个了解这个世界的好机会,她还趁此机会接见了一部分有品级的贵妇,那些贵妇或多或少能带来一些朝堂上的消息。她顺势了解道这炎家自开过之处,就是出读书人的人家,自开国始,炎家就出了五位宰相,十位一品大臣,以及当今史上最有名的大儒——炎品世,俱都是出自炎家;此外还有霍家,这家人都是武疯子,爱打仗,一打起仗来就不要命,周韵智一想起霍麒那张爱笑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打起仗来的样子。
还有一个人,商略。他是商阙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人一贯为人低调,连他的王妃都是沉默寡言的端坐在贵妇之中,仿若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当年王子们争夺大位的时候,只有这位王子作壁上观,冷眼瞧着各位王子互相厮杀,自己早早搬到了封地,与各方都没有关系,和商阙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周韵智一早上,就在翻阅卷宗,到了中午时分,决定去泗芳殿去看看茂儿。轩轩陪着周韵智一路经过御花园,中午的阳光打在身上,微微有些发烫,轩轩早早撑起了描金纸伞,为周韵智遮去大部分的阳光。
此时的菊花开得正好,一大片一大片的黄澄澄的菊花,挺直了腰杆。周韵智从没见过花开放的如此有骨气,忍不住停下脚步,伸出手去摸摸那花骨朵。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周韵智回头一看,居然是霍麒,霍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别人,也不免一愣。
周韵智冲霍麒微微一点头,霍麒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向周韵智行礼。
“大人也喜欢这花?”
霍麒指着花,笑着说:“难得这花长得如此有骨气。”
轩轩好奇的说道:“花儿也分有骨气和没骨气的?”
霍麒笑着点点头,温言道:“那是自然,人说牡丹艳冠天下,我却嫌她过分矫情;兰花高品芳姿,我却嫌它孤傲自赏,只有这花如冲天烈焰,满目肃杀之季,尚能傲然开放,不惧严寒。”
“如此说来,这花倒真是令人佩服得紧。”
“其实,外人说娘娘艳冠群芳,譬如倾城牡丹,我却觉得娘娘譬如这秋天菊花,风寒肃杀之际,尚能高洁绽放。”
“如此说来,倒真要感谢大人的赞誉了。”
“是微臣鲁莽了,娘娘万勿怪罪。”
“只是霍师傅却不知,譬如这傲然开放的秋花也有不得已的时候,这凄风苦雨,满目苍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一株共同抵挡风雨的同命花。”
“哦?为什么这秋花不给自己找一个庇护之所,比如大树之下,比如房舍之中。”
周韵智掩唇一笑。
“譬如藤萝缠树,终还是依附他物,不若自己找到伙伴共同抗击风雨,来的心里自在。”
“好一个心里自在,娘娘所想是好,只是那凄风苦雨,也非是常人所能抵挡。”
“所以,才更加需要找到一个伙伴。”
“这株菊花本就是生在土壤肥沃之地,身旁同族何止千万,为何还需另寻同伴?”
“这菊生南为花,生北为草,今日这花中君子被人连根拔起,孤苦无依,不得不另寻同伴啊。”
霍麒听完这话,倒是微微一笑,他一笑起来,满目阳光,令群花都失了颜色。
“今日与娘娘品花论道,真是获益匪浅。”
周韵智微微一笑。
“这还是霍师傅一开始说的好。”
“哪里,哪里。”
霍麒和周韵智同时相视一笑。
这算是盟友之间的第一次接触,周韵智并不知道这霍麒想要些什么,只是,现在这个地方能找到一个帮手都是好的。何况,这帮手还挺可爱的。
经过十天的挑选和借鉴,周韵智敲定了六十名闺秀,其中有十二名闺秀来自三大家族,其余的都是朝中大臣,或者名宿大儒之家的闺秀。
周韵智带着亲自挑选的卷轴送到了商阙面前,两人第一次坐在御船上谈论一件事情。
“这是从北方选来的闺秀,年纪略小些,都是15,6岁左右。而南方的炎氏一共有五名闺秀参加选秀,其中一个叫做‘炎慈芬’的姑娘,据说是南方有名的闺秀,端端是才貌无双。”
“我也听说过。她也来吗?”
“是!”
周韵智将炎兰芝的卷轴摆在商阙面前,仿若一个皇后应该做的那样。
“这批选秀的闺秀,各个都有特色,臣妾实在不敢擅作决定,还请陛下定夺。”
商阙觉得皇后这么做,完全是尊重了他的决定,所以,心中也决定给皇后留几分面子。
“除了六名来自三大家族的闺秀,十四名来自各地的闺秀吧?”
“是否太少?往年都是留下九名三大家族的闺秀,二十一名各地闺秀,外加一百二十名的宫人。”
周韵智皱起眉头,那样子仿若商阙多么的委屈了自己。商阙心中一时感动,拉着周韵智的手说:“你好久没这么对我说话了?”
周韵智微微一笑。
“陛下喜欢吗?”
“想当年,我作战在外,你几日不睡,就为了给我缝制大衣,那次在土氐杀敌,你冒着刀光剑影,来为朕送消息,我都记得。”
“你我本是一体,臣妾这么做是应该的。”
“后来,你却变了,又哭又闹,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只好远远的看着你,晴儿,我们不吵了,不好吗?”
周韵智心中冷笑,面上却摆出感动万分的样子。
“经过一场大病,我也是明白了,那些感情本就虚妄,我们应该好好过日子,为了大商,也为了茂儿,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知我者晴儿。”
商阙感动万分,一把将周韵智搂在怀中,周韵智心中对他鄙视万分,面上却不显露。
宫中这几日风向大变。
这不受宠的皇后忽然一下子再受蒙宠,皇帝连续两日宿在了四仪宫,四仪宫的宫女,太监们,心思活络的,已经对轩轩左一个“姐姐”,右一句“姐姐”的叫了起来,轩轩这几日连走路都带了风。
周韵智透过窗户,看着商茂站在四仪宫的大树下,努力跳起来抓着树枝,那树枝被抓的一颤一颤的,商茂对此却乐此不疲。
周韵智拢了拢头发,轩轩似乎要把这几年的憋屈统统释放出来,每天早晨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渴着劲的打理周韵智,誓要将他打扮成后宫第一美人不可,就连上却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说:“梓潼越发出类拔萃了,仿若神仙下凡一般。”
后宫因为新美人的到来,就越发热闹了起来,那婀娜娘子的歌声有好久都没有在宫殿之间穿梭来回了。
这一日,商阙带着新进的炎美人,就是炎慈芬,泛湖游玩,正好遇见周韵智带着商茂乘舟散心,这一旬,其他师傅们在说君子仁德之心,霍麒却在教商茂各种鱼类,还有它们的生活习性,周韵智怕商茂没有对直观的感受,于是,就趁着晴天,带着商茂认识认识农耕鱼桑之事,这不正巧就遇上了,周韵智一开始没瞧见他们,只是让轩轩拿来一个矮几,自己则慵懒的靠之于上,而商茂则认真的分辨宫人们捕捞上的鱼儿,商阙远远瞧见一白衣美人慵懒依靠在船头之上,那头秀发如乌云墨黛,松松环绕于她的白皙脖颈之处。
“这是谁的舟船?”
商阙指了指那处的舟船,早有机灵的小宫人去打听了,商阙的贴身太监回禀道:“陛下,是皇后娘娘的船。”
“哦?”商阙直起身子“难得梓潼有此雅兴,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那炎美人自进宫之后,除了每日混在内宫宫妃之中,拜见皇后,因为品级低微,她并没有机会就近参见皇后,是以心中不免惴惴。
当周韵智知道遇到了商阙的船,倒也不惊,只是站立在了船头,那湖上的风微微吹来,周韵智一身白衣便随风飘动,衣袂飘然之间,真正如同仙人下凡。
当两船靠近,那炎美人一见周韵智先是一呆,继而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颊,跪拜于地。
弄得商阙和周韵智都是一楞,商阙好奇地问道。
“美人何故如此?”
那炎美人跪伏于地,哀声泣道。
“臣妾自认容貌天下之间无人能出其右,今日见到娘娘才知慈芬不过一叶障目,陛下恕罪,慈芬姿貌丑陋,实在无颜陪伴圣驾。”
周韵智掩唇一笑,拉起炎蕴芬道:“你我都是伺候皇上,本不分彼此,以后,也要多来四仪宫,宫中无事,我们姐妹也好话话家常。”
炎蕴芬这才点点头。商阙见妻贤妾美,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商茂拎着一筐鱼,站在船舱中,也是十分高兴,却不知自己在乐什么。
这一晚,商阙带着周韵智和炎美人一同在四仪宫中用饭,商茂近来十分乖巧,商阙几次考问,都对答如流,自然,更得商阙欢心。一行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宫人忽来禀报,东宫的令女官接太子回东宫。
可是,太子和炎美人玩的正高兴,可怜巴巴的望着商阙。商阙犹豫了一下,忽然,门外传来了喧哗之声,一命宫人奔进来回报道。
“陛下,令女官不肯走,非要求见陛下。”
商阙秀眉倒竖,周韵智却抢先一步说道:“既然来了,不如说一声,没的白白的让人白跑了一趟。黄方,你去将东宫的更漏请来。”
商阙最近与皇后感情正笃,不好驳皇后的面子,于是忍着怒气,对黄方说:“你去,让她进来!”
黄方本是四仪宫的首领太监,四十岁开外的年纪,周韵智见他办事稳重,也不参合别人闲言碎语,有些事就交给他办去了。
却说那令女官本是听说皇帝在四仪宫,太子也在四仪宫,于是当下不假思索,直奔四仪宫,没想到本来门禁松懈的四仪宫,因为皇帝的到来,却加强了戒备,这令女官得门而不入,本就心中恼火,再见那四仪宫的太监宫女们都是嘲弄的看着她,这令女官多年作威作福怎受得了这样的怨气,当下,瞧准一个小太监,对他发了一阵无名火。可那守门小太监们自上次受了令女官的气,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只是现在皇帝对四仪宫青睐有加,况且他们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人,这令女官不过是六品女官,这四仪宫怎么都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当下,一众守门太监也反唇相讥,这一下,场面好不热闹。
正当双方不可开交之际,那黄方自门内跑了出来,对着一群小太监喝道:“都是怎么回事呢?找打吗?”
当场无声,黄方不卑不亢,走到令女官面前,令女官被黄方的气势一摄,当场被逼退了三四步,黄方对令女官摆手道。
“陛下请姐姐进去!”
黄方双手一挥,后边的小太监们自动闪开一条路,令女官觉得刚才那一下委实没有面子,只是陛下召见,她只能愤愤一哼,然后疾步入内。
待那令女官转身离开,黄方才对着令女官的背影投去一瞥。黄方身边的小太监对黄方躬身道:“师傅,咱们……”
“嘴巴给我塞住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咱们都当没看见。”
“是!”
小太监一溜烟的向东宫跑去。
黄方看着牌匾之上,“四仪宫”三个字,高高悬挂于上。
却说那令女官疾步向内殿走去,进殿之后,只见商阙高坐于宝座之上,皇后坐于他的右首,太子坐于左手位置,新近炎美人坐于左下首。
令女官一瞧皇后只披一件素白毛领长裙,头发只是松松挽了一个髻,却是超凡脱俗,端庄不可逼视,再看看自己,空有花容月貌,却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女官,这口怨气,叫她如何咽得下去。但是,皇帝在此,令女官只能跪拜于地,口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皇后和炎美人却只字未提。
炎美人有些不确定的看看皇后,但见她妙目低垂,脸上波澜不惊,太子也是见惯不怪的样子,自己也就低头不再说些什么,她对于宫里的规矩尚且不太了解,对于各宫的情况更加摸不着头脑,故而一动不如一静。
皇帝商阙也未发作,只是从小情分在此,只是淡淡地说道:“令姐姐有何事?”
那令女官心中暗喜,不禁喜上三分,妩媚眼风不住地飘向商阙。
“奴婢特来带太子回宫。”
商茂一听,十分不情愿的撅起了嘴巴。抬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商阙。
周韵智摆了摆袖子道:“近日太子就在四仪宫安寝,麻烦令女官白跑一趟了。”
那令女官哪里就肯,连忙说道:“太子多日不宿在东宫于礼不合,况且陛下有言在先,太子当以一国储君论之,这不睡在东宫哪里像话?”
周韵智摇了摇头。
“古语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太子近日与陛下在四仪宫谈叙天伦,承欢膝下,不正是一国储君该做的事情,况且由陛下亲自教导太子,比得什么书本师傅都来得要好,陛下您说,是吗?”
商阙微微一笑,捏了捏周韵智的手说:“梓潼过谦了。”
周韵智故意甩了他一脸子,嗔道:“没正经!”
那令女官一看更是银牙咬碎,他本想借太子在东宫之便,与陛下多做接触,到时候,不怕没有荣华富贵,可是现在,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又加上今年宫内来了许多的美人。更是让令女官感到自己的情况不妙。
“可是太子不宿东宫,哪还谈得上太子。”
此话一出,商阙脑门一突,他当日就因为身份低微,不曾入住东宫,是以当初朝臣反对的理由之一是不是东宫出身。商阙对此十分的反感,于是,对于商茂住在东宫,他的心里也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儿子是正统出身,另一方面又实在见不得东宫那块地方。
商令女官一句话实在戳到了他的痛处,商阙当下冷然道:“朕与太子还有话要说,令姐姐,你先退下吧!”
令女官一见皇帝发话,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喏喏告退。周韵智指着一名小太监就说。
“送送令女官!”
小太监躬身领命,令女官这回再有天大的不情愿,也只能回去了。
周韵智笑着拍了一下商阙,嗔怪道:“刚才说什么呢?”
商阙一愣,反问道:“我说什么了?”
周韵智笑着说:“你叫人家女官什么来着?姐姐?我怎么不知你多了这样一位好姐姐?”
商阙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说道:“都是叫惯了。不是没注意吗?”
周韵智替商阙正了正衣领,温言道:“若是……也该给人家一个名份。”
炎美人闻言一愣,心中十分不舒服,她入宫时间尚短,脸上的表情还是藏不住心事,这时,她妙目含愁,直愣愣的看着商阙,就连商茂都好奇的看着商阙,这下商阙更是大窘,说道:“我与她只不过从小一块的情分,怎么说到这有的没的?”
周韵智连忙拍拍他的胸口,说道:“我只不过白说一句,又惹得你脸红脖子粗的了,你罚我吧?”
说完可怜兮兮的伸出手掌,商阙盯着周韵智的纤纤玉手,那手如同一块上等白玉雕刻而成,一眼望去,竟然是毫无瑕疵,商阙看着手中一动,伸手便要去握周韵智的手,谁知周韵智却缩回了手,可怜的说道:“真要打吗?不打不行吗?”
商阙被她弄得心中痒痒的,伸手一把握住周韵智的手,低声说道:“待会收拾你。”
周韵智神秘一笑,缩回了手。
当夜皇帝又是宿在了四仪宫,周韵智怕晚上道路不好走,让黄方送炎美人回去。炎美人乘坐在车辇上,对黄方说:“真是有劳大公公。”
黄方微微欠身道:“美人说的哪里的话,全是咱家应该的。”
一行人走到半道的时候,炎美人的车辇的车轴忽然松了,炎美见此距离寝宫已经不远,便下车步行,车辇坏在‘松林听涛’,这里全都是茂密的树林还有灌木,黄方在前方领着炎美人走着,忽然,从灌木中传来一阵说话声。炎美人凝神细听,似乎是在说话。
“你可别犯傻了,再被令女官抓到了,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另一个声音似乎很不服气,说到。
“不过与上有私,还没有名份,为何如此嚣张?”
炎美人一听,脚底下晃了晃,黄方赶忙搀扶住炎美人,并高声叫道:“何人在此?”
忽然灌木丛一阵晃动,那两个人似乎逃窜而去。黄方跑过去的时候,刚才那地方已经没了人。炎美人此时心病更盛,怎么回的寝殿都不知道,连打赏黄方的银子,都是贴身宫女给的。
此后,炎美人半夜走了风,头痛脑热了几日,商阙也曾看过几次,炎美人在病中自有西施捧心之态,倒让商阙撩不开手。周韵智也会在闲暇之余,探望炎美人,只是炎美人眉目之间满是忧愁,周韵智开导了好几次,似乎总是不得其法。
这边厢,商阙固定时间接见暗卫。
“皇后每日处理宫务,其中包括四仪宫内务,东宫内务,还有内库内务等等,亲自接送太子上课,偶尔坐听泗芳殿,每日如此。”
商阙点点头,这皇后自上次一病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也许是放下了,这样也好,不吵不闹,又贤惠大度,怎能不让商阙开心。
“那炎美人到底怎么回事?”
暗卫踌躇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
“说!”
“东宫那边似乎有谣传说陛下与……”
“什么?”
商阙一瞪眼睛,暗卫连忙跪倒余于地,心中暗自唾弃那令女官,这想攀龙 附凤,都想疯了,成天界的胡说,这到底让他们这些暗卫说什么好?
当下也不管皇帝的情面,将东宫的谣言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最后低头请皇帝陛下示下。商阙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气得将耳杯一掷在地。
“胡说八道,朕何曾与地位下贱之人有私?”
暗卫低下脑袋。
话说商阙这边郁闷,令女官也在郁闷,因为,小太子商茂如今常驻四仪宫,故而,对于太子东宫的每月月例,都由皇后娘娘亲自过问,能从她手边经过的东西少之又少,令女官本就是贪慕虚荣之人,这些东西不经她手,她自是心中不服,她不敢招惹当今皇后,每每在太子东宫寻衅闹事,今日打一个宫女,明日打一个小太监,东宫侍从莫不苦不堪言。
这一日,皇帝在四仪宫考校太子功课,周韵智和炎美人随候在侧,太子对答如流,皇帝心中大喜,将一串麝香玛瑙手串赐予太子,这麝香玛瑙手串,颗颗饱满,红润珠圆,最难得是的十八颗珠子,竟然一样大小,还伴有阵阵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