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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岂肯罢休

作为迷怨部落攻打先锋的屈悯,看到长老桀琅突遭厄运的变故后,被迫中断了按照原计划展开的剿灭行动,而他也只能睁眼看着,差之毫厘便能尽数摧杀,余下的那部分守眷之人,在像某种无形的宠怜罩护中,安全逃离了杀戮战场。

即便屈悯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心,但也只能摒弃执着的杀念,卷挟着血雾光晕的影子,飞速掠闪到已命陨冰剑的桀琅面前。

屈悯冲在众数回头救主,群声骤起的迷怨将士最前端,当他来到靠近躺着桀琅尸体,那块充满惋惜之情的沙滩时,他的膝盖就如捆绑了千斤巨石般,毫不迟疑便怒跪在地,并开始摩擦着细密的沙子,拖动双膝向桀琅的遗体处挪移身子。

他沉重得如此刻心情般的膝步,在这节极短的行程里,却犹如相距了数千里,那么遥远难及,几米远的海滩之地,硬是仿佛消耗了他余生的光阴,才勉强伸手可触桀琅的位置。

在屈悯慢不可描的跪走间,他布满暗红血丝的双眼内,逐渐沉降为平淡的惊异之色,在无穷惶恐感的包围下,他已经失去该有的勇气,来坦然接受这残酷的一幕。

屈悯万没想到是,跟待他恩重如山的桀琅,在分散没有许久的时间内,就阴差阳错,恍如隔世的从此永别。

屈悯跪地移走的过程中,似乎用尽全力去挤压沙子,以求感受真实的痛觉,好让他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才导致细如刀锋的沙粒,划烂了他绵厚的裤管,进而刮破他的血肉,在他膝下的金色海滩上,遗留开辟了两道凹陷的血路。

屈悯穿着的那条,不起眼的野兽皮裤,是桀琅生前特意给他量身定做的,希望他在世态炎凉的环境下,能将长老的关怀之心时刻携带着,从而赋予他坚定不移的信心。

但现今他忠于职守的长老,已孤零萧索的先走一步,倘若还是完整的穿上它,说不定只会更加容易,勾起屈悯心痛欲绝的悲念。

屈悯缓沉地抬起,沾满守眷女兵血渍的右手,静静伸向桀琅的尸体方位,虽然他已想全办法,尽量抹去忧伤的困扰,但他还是借着手背的阴影,来遮住眼前不忍直视,开始渐凉的长老尸身,以免忍不住哭出声来。

屈悯完全搞不明白,究竟是被什么给主宰了情绪,让他变得如此不堪打击,还不断的逃避事实,甚至想回到难忘的过去,来减少眼见之处的伤痛。

他多么想能有某种东西,可以带给他麻醉的无觉,如此方能格式化那些,不该深深记住的往事和人。

屈悯颤抖不定的眼光,落在几乎静止于空的手背上,而在他单纯的心中,却回忆起了桀琅给他说过,要对世间的所有人们,抱以怜悯关心情怀的这个提醒。

因此,当他看见那群所剩无几,心魂溃败的守眷女兵们,纷纷化作一道道亮样的蓝光,朝守眷之地撤离而去时,满脑子回荡着的,便是杀之而后快。

然而,他此刻最需要做的事情,是把桀琅的遗体,护送回部落驻地,让他入土为安,死得其所。

在屈悯被突如其来,仿佛失去至亲之人的阴霾纠缠时,某些坐立不安的迷怨将士,已开始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欲去追杀那群,逃脱命运制裁的遗落女兵。

屈悯用自我折磨的方式,消化掉些丢魂失落的根源后,赶紧对那群蠢蠢欲动的迷怨男兵,作出罢休候命的手势。

那些脾性粗糙的迷怨之人,在看到他发出号令后,自觉安静下来站立着,纷纷凝注着桀琅的身体,好像在为他默哀般,而屈悯痛苦的脸色,也随之柔和了起来,似乎还带着几分欣慰的色彩。

在仿佛经历几个轮回的周折后,屈悯终于第一次以温热之手,触碰到了带着隐约含笑的桀琅身体,而就在这一刻,那种来自冥界的阴寒之气,突然窜进他的五脏六腑,瞬间熄灭了他内心,坚持不懈的希望之焰。

屈悯终于忍不住现实的考验,理智也失去了矜持,突然狂泪翻涌了起来,像个小孩失去父母般,伤心得不知轻重,哭得一塌糊涂。

周围稀散的迷怨士兵,此刻都已差不多往桀琅尸体处聚集完毕,他们虽然表现得很无情冷漠,但在屈悯撼动天地的狂哭声响波及下,全都将酸楚之色尽挂于面,最后都不禁落下了惜别的泪水。

一望无际的留离海水,仿佛受到此刻遍地哭声的感动和吸引,在朦胧的天色下,被激凉强劲的晨风吹动着,往虐心海滩上,停着桀琅尸身的那处位置靠拢汇聚,看样子它也想搞出点动静来,为桀琅哀悼送行,这样才对得起“母亲海”的名义。

只见平缓的海水,犹如得到了某种抬升的力量支持,变成小型海啸般的模样,朝未曾留心环境变化的迷怨人群处,汹涌冲刷而去。

依照常理的结果,在经历暴力撕杀的剧烈运动后,那群无精打采的疲惫士兵,肯定会被遒劲的潮水,拍打至倒地不起。谁料曾知,无心的海水却跟活物般,充满了独有的灵性,即便它半米高的造型,快速穿梭在众人之间,但未有一人被影响到现有状态,只是在人群中泛起白色的泡沫,从天空望去宛如雪花一般。

在玄色衣装的迷怨兵士队伍间,昏暗天色下显得炫白的水花,竟像亡故之人专属的白色花朵般,塞满拥挤的人群,那种悲哀的气氛,也全被它们吸收殆尽,剩下的只有鸦雀无声的沉思。

暖心的留离海水,用最柔软的抚慰方式,悉心滋养着迷怨男兵的伤痕,希望他们能振作起来,忘掉眼前的悲剧,全身心的投入到,将来事宜的行程中去。

正当庄严肃穆的氛围,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安静的人堆里,突然冒出一个猥琐的声音,并不怀好心的抗议道:“屈悯,你为何要阻止大家乘胜追击,留下来陪你在这里,守着死去的长老,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对不起长老牺牲自我,来保护大家的壮举吗?”

此时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专心地悼念桀琅的屈悯,没被这无端的责怪话语唤醒,却是被灌进来的海水,把桀琅身躯都包围泡住浮起,像是要带着他远走高飞后,他才打起精神来,对麻木无神的站着,或者跪在沙滩上的军士发话道:“大家别无所事事的站着,赶紧把长老的尸体护送回去,别让他在这里曝尸荒野,寒了他的心。”

也许是屈悯的话音,带着领导的风范,给人一种既有的安全感,因此,迷怨士兵听后都醒悟起来,准备把他的话落到实处,带着桀琅的遗体回去安葬。

正欲行动的他们,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海水已湮没过了膝盖,原始的自然冰冷,让众人开始喧哗起来,疑问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短时号召起来的庄重感觉,瞬间又被杂乱无序的吵闹声摧散,变成乱哄哄的集市杂音一样,在场的迷怨军人,都众说纷纭地讨论起来,却是将屈悯交代,关于桀琅的后事,给抛诸脑后了。

屈悯见大家都不成体统的表现,顿时心里就来气,但他却怎么也发不起火来,毕竟他还没有调节好情绪,来引领这些群龙无首的人们,去做哪些需要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质疑的败坏之声,再次无畏的嘹亮响起道:“你们这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二个全都像没了志气,不就是长老不在了吗,至于这么茫然无措么?屈悯首领心怀远虑,正好可以接替长老的位置······”

莫名的话声未落,屈悯登时眼光犀利的搜索着,那满嘴轻浮的自私者,众人也顺着他的眼光,一起确认到底是谁这般无理取闹,竟说出那些天怒人怨的话。

经过片刻的定位查找,所有凌厉的目光,都落在了人群中部,一个身材瘦小,形如侏儒的小兵身上。

虽说众兵士被伤心刺激了许久,但雪亮的眼光一下就辨别出,正是那个仿佛与生俱来,就只会造谣生事,之前篝火晚会上,怂动桀琅发起战争的无知小兵。

当一双双充满杀气的眼光,聚焦着看向那个声大似吼,矮小之人的身上,并排山倒海的向他压拢后,他的傲慢瞬间被浇灭了,顿时不自在的闪避起来,不过却没有瑟瑟发抖,只是自然而然的,为保全自身寻找借口和理由。

怒不可止的屈悯,正欲发话询问间,小兵忽抬举起双手,示意人潮停下来,接着先人一步开口狡辩道:“大家别激动,小人说的只为一时激语,我是怕你们被悲伤吞没,失去拯救部落的恒心,才斗胆用那些话来捣乱,希望诸位莫怪小人的愚蠢之举。”

一向听从桀琅教导,心善如水的屈悯,被小兵瘦小得可怜兮兮的外表迷惑了,顷刻间变得柔和起来,并冲他细说道:“其实你刚才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长老为了吸引耳目,让大家趁乱突击,自己却丢掉了性命,咱们不能让他白白死掉,一定要为他复仇,让守眷之人领教迷怨悍将的勇猛,更要让她们承受,为杀害长老必须付出的代价!

但此次激战,不管我们是否胜利,都必须先为长老举办后事,也好让他死而瞑目,否则长老尸骨未寒,我们却有心继续做杀戮之事,难免会不符合道德礼数,长老在九泉之下,恐也不能安眠。”

那名心机小兵,急着询问道:“那首领你说该如何是好?不可能让所有的士兵都回去,等长老的丧事完后,再去上门寻仇吧?到时候守眷部落那些人,肯定趁此间隙,恢复好大量元气,我们若再想突入其中,可就无比艰难了!”

毫无主见的众人,眼神在屈悯和小兵间徘徊,此刻他们安静的看向屈悯,希望他能采取斩草除根的决措。

不过,片刻的期待后,却听见屈悯犹豫道:“大家觉得以目前的情况,我们打得过守眷部落吗?连长老如此深厚的灵力,都不是佩姗的对手,何况是我们这些虾兵蟹将?”

所有人相顾环望着,哑口无言间轻摇着头,无名小兵却有话欲说,但被屈悯看在眼里,及时阻断后道:“还是听我的安排,先将长老的遗体带回去,为他举办隆重的送葬典礼,之后再商讨可行路径,寻求征战守眷部落的良方秘法。”

屈悯见大家伙没什么响应,便再补充道:“先前一战,迷怨女兵损伤甚重,料想此刻也没胆再杀回来!”

见着屈悯软弱无能的样子,小兵撇开有所反应的人群走向他,边走边说道:“为今之计,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可供首领一试,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屈悯打不起兴趣问道:“你能什么办法?”

小兵提心吊胆道:“回首领,这个法子有好处,也有弊端,可能还会有点冒险。”

屈悯突然兴致大升,带着威严之势快语问道:“不要再磨叽了,有什么话快点说!”

小兵吓得连忙弯下,本来就短矮的腰身,在无人看得见的暗色下,不慌不慌回话道:“就是依靠蛟鱿神尊的力量,助我们攻打守眷部落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