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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丧德和尚入会 二货掌柜聚首4

却听田斯尼一声浩叹:“这是——上古民歌吗?!王会长真是风流蕴藉,菩萨心肠。向来狎妓者只管发泄私欲,却于这扭曲的男女关系不置一思,不发一言。而王会长通过他的多愁善感的性格,悲天悯人的心胸重新解构这种关系,对欲与爱、钱与情之间纠葛不清的关系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探索——实乃我等风流人物之楷模……”

——“呀!总而言之,也就是嫖客中的标杆人物罗!”南宫莲界漠然道。

田斯尼继续妙语迭出:“通篇对**买卖的无情本质进行了深刻挞伐!摇曳着人性的光辉,充斥着人文主义的关怀。在这里小可希望对王会长这一思想进行升华:小可认为‘没有利润就没有买卖’,如果我们集体秉持这样的天理去抵制那些将女子当作敛钱利器的鸨母、乌龟们,对行院实行‘霸王餐’政策,坚持不付钱,鸨母、乌龟们没有钱赚,自然……”

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张几案,砸得田斯尼脑门上“劈里叭啦”直冒金花。

南宫莲界面无表情看着金俊眉——“这畜牲喋喋不休,说到底就是想嫖不想给钱而已!”

金俊眉点头感喟道:“唉,那是永远找不到的桃花源啊!悲哀!”

“唉!”南宫莲界闻言,身子往下一顿,直着眼道,“你们这些……”

猿马寺的和尚们一个个垂着两条鼻血,在毡席左侧,坐成一堆,双手合十,闭目急诵《楞严经》,嗡嗡声在院子上空萦绕。

“真是壮观哪!”南宫莲界挑眉道,“猿马寺秃驴方阵现在变成灭‘火’大队了!”

他右手边的华行长直着眼睛,叹道:“看来,灾情不容乐观。你瞧,‘岩浆’又涌出来了,火山要爆发了!”

“嗯……有的火山已经爆发了。”南宫莲界努嘴指示,诸位掌柜望过去,只见空色仰面躺倒在地上,鼻血如喷泉向上腾涌,脑门上还顶着一团粉雾,雾中玉体横阵,罗衾半掩,竟是一位戴着尼姑帽的老尼姑。

“不妙,胃有点抽经!”南宫莲界掩住口鼻,侧过身去,努力制住翻腾的胃液。

王求旦转过身来,与南宫莲界探讨:“足下对猿马寺的加入有何高见?”南宫莲界道:“在下没什么意见,顺其自然。”王求旦继续道:“猿马寺加入我雀首商会之后,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要怎么样?”南宫莲界警惕道。

“一家人,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舟共济、携手向前……”王求旦道。

“有没有具体点的事呢?”南宫莲界打断道。

“有饭同食,有衣同穿!”王求旦道。

“那不行!”南宫莲界断然拒绝道,“在下有光头过敏症!俗话说‘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我觉得那群佛门败类的加入不会有什么好事!”

华光洁点头道:“言之有理。”

王求旦问华光洁道:“华行长以为不可吗?老朽觉得猿马寺的加入可以连带拉笼大批信众,对于巩固我雀首商会的势力大有好处。”

华行长颔首,道:“所言甚是。”

南宫莲界耷拉下眼皮,低低道:“我居然忘了你是高度精分患者。”

王求旦道:“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个把时辰又要开晚饭了,大家表表态吧。”

南宫莲界端起茶盏,吹了吹浮在上面的两根桂花梗,仔细打量自己的侧颜,漫不经心道:“我坚决不会同意那秃驴加入的。那几块石板的事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一旦加入,严重拉低整条街的颜值。如此下去,由我建立起来的对西街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呃,你终于醒了。”

空色拿小拇指通了通鼻孔,道:“看来南宫施主对老衲颇有意见。”

南宫莲界低头啜了一口茶,道:“我对尊驾有意见已是世人皆知的事,何必多说。不过,当下我倒是有个建议。”

“但说不妨。”空色和颜悦色道。

“能不能劳烦尊驾先把你那血糊糊的‘菊花’清理干净了再出来见人。”

“清理也无益,老衲的身体在排毒,还会继续流的。”

“那么堵上吧。”

“哈哈……”空色爽朗一笑,捻着光光的下巴颏,平和道:“年轻人,有所不知,治水的决窍在于疏不在于堵,这个道理三千年前的大禹已经证实过了。”

“那干脆我替尊驾放干血得了!”南宫莲界说罢,转身端过来一个木盆,右手刷地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哦!要做杀猪菜吗?那一定要放八角、茴香、桂皮去腥调味哦!这些本店一概有售。”韩桂重眼里金光烁烁道。

王加彦过来,扶起空色,道:“大家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和气生财嘛。”

空色问他:“他也喜欢吃猪肉吗?”

王加彦答道:“这个嘛……要求没那么多,加点盐煮烂就行了。惜福惜福(同粤语‘师傅、师傅)。”

接下来,众人迭番上台表达意愿。第一个被推举上台的是糖行的行长田斯尼,他气聚丹田,字正腔圆道:“尊敬的会长阁下,谨以此篇献给您。您不仅是雀首商会的行业领导人,更是我等的精神领导人!堪称天下商人的典范,即便在历代会长之中也是出类拔萃者。于私,可比卧冰之王祥、让梨之孔融;于公,堪拟忧国之屈原、爱民之包拯。历历记得,那年春天,王会长身体力行,教会了在下什么是真正的‘披星戴月’……”

“有没有点新鲜的招数!”南宫莲界一脸嫌烦转过身去,见金俊眉和其他几个掌柜围成一堆,在那里“你冬我夏”的一通计较。南宫莲界凑上去,冷不丁问道:“这是在做什么?”金俊眉看了他一眼,道:“一目了然,我们在分配称赞会长的内容。”南宫莲界道:“这个也要分配?”金俊眉道:“那是自然!迄今为止,他笼共就干了那么几件好事,哪禁得起年初夸到年尾啊……”

“刚才田行长说的什么‘披星戴月’是怎么回事?”南宫莲界问。

“哇靠,每次开会你都在打盹吧!”金俊眉双手插在袖口里,叠足瞑目道,“有一年,也不知道王会长怎么的就心血来潮,说是轸恤农民稼穑之苦。半夜三更的组织大家穿着夜行衣,要到城外给农人们锄草。结果倒好,出城门时,先被守城的官兵爆捶了一顿。亮明了身份后,才准放行,大家扶伤携残出城。到了城郊,摸到田里,七手八脚开始给人锄草。结果,没快意两下,又被守田的人发现了……”

“又被捶了一顿?真可怜!”南宫莲界满含悲悯地看着金俊眉。金俊眉淡然道:“不!我们把守田的人猛剋了一顿——我们以为他是贼!解释清楚后,我们就让他在田埂上看我们替他除草。你知道吗?都把他看哭了……当然不是因为感动。后来听说,我们除的全是瓜的幼苗。作孽呀!”

南宫莲界道:“你们是‘披星戴月’了!那农户可要‘披肝沥血’了!”

金俊眉道:“这顶多算是好心办坏事——我们还挨了打呢!想想真屈的慌!言归正传,我发现你今天用的不是我的茶叶!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南宫莲界道:“你那一两茶叶要十两银子,消受不起!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居然让我摊上了‘招商大会’这档事。”

金俊眉责备道:“还不是你一再推托,拒绝办茶话会,才导致这样的下场。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南宫莲界道:“你别瞎装逼行吗?虽然我想我是明白了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就好,这才是沟通的终极目标!”金俊眉微开双目,睨了南宫莲界一眼,换了一副怨腔道,“岔开一句,就算你一再强调你是‘南方人’,高低音总能分得清吧!我的字是‘邸品’不是‘低品’。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念错,是何居心——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南宫莲界见他情绪高亢,于是双手交叉作抵拒状,道:“你这次引用的诗词我可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高行长,到你了。”

金俊眉这才敛起怨容,问那人道:“到哪个季节了?”

“到夏天了。”那人道。

“怎么才到夏天!四季轮转,怎么也该到秋天了啊!”金俊眉道。

那人道:“秋天的事被前面几个行长先挪用了!”

“挪用?!哇靠!穿越一季有意思吗?”金俊眉啐了一口,骂道,“一群畜牲!不顾别人死活!夏天他除了光着屁股在园子里遛鸟,哪干过什么好事?”一壁骂骂咧咧,一壁往台上去了。

“溜须拍马也是件苦差事啊!”南宫莲界慨然道。

“少主!”

碧娇歘然出现他身旁,倒骇了他一跳,嘶声道:“做什么?!”

碧娇附在他耳边,悄悄道:“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黑了。难道你准备料理他们的晚餐吗?”南宫莲界恍然大悟,道:“言之有理,待我从长计议。”

“哐”碧娇手上的食盒应声面落,正砸在南宫莲界头上——“抱歉,手滑了!”

“真是滑得刚刚好!”南宫莲界一跺脚,一转身,摩摩头顶。恰好金俊眉“舔菊”结束,他便径直上台,道:“不管我们伟大的王会长是春天为了省布料,少穿衣;夏天为了省布料,不穿衣;抑或是秋冬时节怕山里的野兽们挨饿受凉,扒了它们的皮,裹到自己的身上取暖。总之,言归正传,现在开始正式表决吧。”

王求旦低头抠着手指犹豫半天,道:“好吧。那就从南宫掌柜开始表决吧。”

“怎么?”南宫莲界错愕道,“不是无记名投票吗?”

“不记名太不靠谱了!总有人混水摸鱼。上次搞‘商会第一丑男’选举,结果三百个人有三百零一张票投给了老朽兄弟!实在是岂有此理!”

“大哥,要不这样吧。”王加彦“如此这般”替他哥出了个主意。

南宫莲界回到座位上,眼睁睁看着一盏盏烛台人手一个摆在几案上,问道:“大白天的这是做甚?还有这笔费用由谁来承担呢?”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王加彦起身开始倒数——“十、九、八、……三、二、一、零。”

众人皆默然。

南宫莲界更是一头雾水——“搞什么鬼?”

少时,众人又默然吹灭蜡烛,独剩王求旦和南宫莲界的烛火随风忽闪。

“太诡异了!”南宫莲界如坠云里雾里,手足无措之际,感觉到目光从四面八方攒射过来。

“咦!你干嘛呢?还不快把蜡烛灭了!”金俊眉面露严峻之色,低声敦促道。说着,自己就要起身帮南宫莲界吹蜡烛。

“嗯哼!”王加彦干咳了一声,金俊眉起身到一半,撅着屁股,定格住了。片刻后,轻手轻脚又坐了回去。

王加彦道:“好了,表决继续。有请空色大师做最后的抉择。”

空色振袖而起,巡视一过后,来到面宫案前,他眯着眼,对着南宫莲界注目不移。南宫莲界白眼一翻,别过脸去,只顾摸自己的鼻子。空色突然表情剧变,挤眉弄眼,咬牙切齿,对着南宫莲界案前的蜡烛,一副肥唇,拢了又开,鼓而复缩,作弄出百般纠结的情状来。南宫莲界将身子向后引,一脸厌弃道:“哇靠,感觉什么东西要破喉而出了!”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空色一跺脚,扭过身来,“卟”的一声响屁将南宫莲界的蜡烛“吹”灭了。南宫莲界绰起几案,随手一下拍过去,空色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同时,现场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南宫莲界腆然道:“呀哈……别这样,为民除害是在下一向的抱负。今天一不小心就忘记伪装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了在下的真面目。哈……”他一把揪住身边走过的一位掌柜,指着集聚在王求旦身边的人群道,“麻烦解释下现在的状况?”

那人从容不迫道:“就在刚才,王会长当选为第一百零八届雀首商会最受尊敬的掌柜。”

南宫莲界愕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道:“空色大师灭你的蜡烛的时候啊。”

南宫莲界偏头,回味了半晌,依旧不解,道:“麻烦更加仔细说明下。”

这时,金俊眉飘忽而至,道:“这种事你该问我,我最擅长说明了——当蜡烛摆上来时,关于空色大师能否加入雀首商会的表决已经开始,期间倒数的十声就是表决的时刻。你没有灭蜡烛,表明你不反对空色加入。紧接着,是针对第一百零八届最受尊敬行长的评选。这次评选的司仪就是空色大师。你没灭灯,表明你想角逐这个奖项。最后空色大师‘吹’……吹……算是吹吧——吹灭了你的灯,宣告你被淘汰,王会长当选。衔接的太紧凑了是吧——一寸光阴一寸金嘛!”

南宫莲界茫然移时,道:“浪费这么多时间!也就是说空色入选早就内定好了。要不,怎么下一秒他就当了司仪了?”

金俊眉欣慰道:“孺子可教也!别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能怪谁?谁让你总是找借口逃避参加这种高端商务会议,要么就是躲在角落里打盹。我已经数遍提醒你茶叶可以提神,你却总当耳边风!”

南宫莲界面无表情道:“最后一句完全跑题了好吧。”

众人拥着王会长来到空色面前,喧嚷声立时沉寂下来。会长和空色两人对面而立,脉脉相望。

南宫莲界望空一瞟,道:“这画面我不敢看,而且都出现幻听了!”

金俊眉道:“放心,不是幻听。确实有音乐来着。还是‘千年等一回’的曲目。”

王会长一步上前,握住空色的手,喜极而泣,哽咽道:“空色大师,以后终于可以并肩作战了。这一刻,我等得太久了,总算天遂人愿!”空色不住地一个劲地眨巴眼,可惜就是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南宫莲界冷眼看着,道:“怎么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激吻一通才行!”

王加彦道:“这叫惺惺相惜!”

华光洁道:“我现在也猛烈地感动中。”

景匡差看着韩桂重道:“真是大开眼界哈。”

韩桂重把香料抵住鼻子猛吸一口,道:“很贵重的一幕。”

南宫莲界道:“虽然恶心却有所期待!有所期待却很恶心!”

“如果天黑之前他们能搞定的话,就让他们去吧。”碧娇笑眯眯道。

“少儿不宜哦。”南宫莲界提醒道。

“就当是伦理课吧。”韦李释途坦然道。

“你们怎么都来了!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呢?”南宫莲界无语道。

群鸟渐次栖入昏黑的树林中。一声沉沉的“钟声”响彻天地。群鸟又扑簌簌从林谷中蹿飞出来。南宫莲界拍拍手,低低骂一句——“还是去死吧!丧德和尚!”

注释:

【1】直裰,一种宽大的袍服,起初为僧侣服饰,后成为文人、市民阶层的常服。与道袍相似,不同的是从外观上看,道袍两侧开衩,而宋代的直裰一般不开衩。

【2】回禄是古代火神的名字,常用来代指火灾。

【3】韩寿曾与西晋重臣贾充之女贾午私通,后来贾充将贾午嫁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