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在场的各位族长,你们就忍心看自己的部族慢慢的被中原人蚕食吗?我们要不提前做点什么,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奚多兰面色通红,正张干枯的老脸挤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碰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呢。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一席话确实让绝大部分族长都动起了心思,不管是真的怕这两个中原人,还是想得到更多的利益。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说道:“是啊,这样下去可不行。”
“可汗说的对,这里不能留他们!”
“这两个中原人居心叵测啊……”
甚至刚刚力挺奚多兰的胖子直接走到颜玦面前,毫不在乎的开口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两位轻便吧!”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诺护那多已经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而伶舟慕的手已经摸向腰上的剑柄了,她何时受到过这种待遇?
奚多兰马上又长叹了一声开口道:“哎,你们也看到了大家的意见,身为一个部落的可汗,说实话,我并不希望看到我们兵刃相向,两位还是不要让我为难。”
说着他故作很痛苦的样子说道:“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些日子你们二位的功劳虽不及我们各族勇士,但也是费了些心神。这样吧,我送黄金百两作为谢礼,这些钱财足够二位在中原好好过上一辈子了,但也请二位识趣离开。”
“我看不识趣的是你吧!”原天啸冷笑一声,挡在颜玦二人前面说道:“一口一个中原人,但你身为可汗,利用了别人,看着如今事态已稳,就要把恩人赶出大帐。你们这样也算是草原之人?草原的民风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原天啸越说越激动,脸上淡淡的圈脸胡都仿佛倒竖了起来,最后甚至是怒吼出声:“奚多兰,你可真说得出啊,我们草原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在一旁一直默默看戏不出声的颜玦被原天啸这一声给惊到了,他一直以为这个三十多岁的邻家大叔性情极其温和,十多天下来多数扮演的都是一个听众或者说是一个和事佬。
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温和的大叔发起怒来有如雷霆,震慑人心。两米多的身躯堵在门口,让本就昏暗的营帐内几乎看不到一点亮光,所有人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光听着粗重的喘息声,和用力攥紧拳头的摩擦声,就让他们有话不敢说。
“狼王,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北狄人,他们是中原人!”奚多兰的手也伸向自己肩上的红雕,冷声说道。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僵持了不到一刻钟,颜玦笑了笑无奈站出来说道:“行了,事已至此,那我们就随了可汗的意思又何妨?累了几天了,我也不想再见血了。”
“可是……”原天啸不甘心就这样罢休。
他狼王,在草原上名号可不止是因为可以呼唤群狼,更多的是,实力还有为人都让所有草原勇士心服口服:他可以为了一句诺言,护别人遗孤六年,直至那个孩子可以在草原上自立;他可以为了还点滴的人情,在寒冬的大雪里带出几百只迷失在风雪中的牛羊;他可以为了一个勇士最后的荣耀,去单挑一个部族里所有参与过赛马大会的战士。
如果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可以觉得无所谓,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一但涉及到他周围的人,那么他的肩膀足以撑起一片天。
这就是狼王。
颜玦摆了摆头,拉住伶舟慕扶在剑鞘上的手,低声说道:“走吧,出去说。”
伶舟慕却拉开颜玦的手走上前去,盯着奚多兰的眼睛,慢慢道出一句:
“你,可不要后悔。”
声音冷极,远胜过他们最害怕的北地冬寒。
所有人在一瞬间仿佛都回想起了战场上的那个声影:倾国倾城之貌,不着战甲,不施粉黛,立于万军阵前,面色决绝,目光冷然,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人们就已经看到了胜利。
一剑挑轻尘,碧落不见冷。
好在伶舟慕没有盯他太久,奚多兰看着颜玦一行人气愤的走出帐们,擦了擦冷汗,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妨碍我的人总算是走了。
……
推着诺护那多走出帐房,回到自己的地方,原天啸不由说道:“我说言兄弟,你脾气也太好了吧,这怎么可以任这那老东西乱来。”
诺护那多急道:“就是啊,军师你和摄政王这些天的辛苦,我们是最了解的,而且没有你们,长狄哪来现在的优势,他竟然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他很是为自己的军师和摄政王抱不平。
伶舟慕冷在一旁不说话,她想说的其实刚刚已经说过了,至于走不走其实对她来说也无甚区别,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帮助这个孩子重新回到曾经的生活,她相信现在的局面,就算奚多兰再蠢也不至于打个败仗,何况那老头也不是蠢人。
如此一来,虽说没有看到结局,但已经够了。
“我们不能和奚多兰争这个。”颜玦说道。
提耶闻言立刻拍腿站起来:“为什么?我们又不怕他!”
颜玦摆了摆手说道:“我们若起争斗,你觉得一旁的浑渠会坐着看戏吗?而且就算不谈这个,日后燕山部又如何立于长狄,立于草原……”
说着把目光投向了诺护那多,他可是希望以后能看到这个小家伙的成长呢。
“那你们……就这样走了?”诺护那多想了想开口道,声音有些发颤。
“嗯,如今你的燕山部也好了起来,我也算履行了我的约定。”伶舟慕走上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温声说道。
颜玦看得出,她也是有些不舍的。
但有聚有散,才算得上人生。
“可是,可是……你们是我们的军师和摄政王啊!你们悄悄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没有人会说什么的!”诺护那多已经带上了哭腔,似乎是又回到了那个父母双双离去的日子,让他很是无助。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抬起头,泪水划落脸庞。
看着泪水不停涌出的诺护那多,颜玦和伶舟慕心里没来由的一痛,虽然看不到小家伙的眼睛,但他们都能感受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怎样的不舍。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们是天上的使者,是光芒,是带给他带来希望的最美好的事物。
“不要哭,我们还会再见的,相信我,用不了多久的。”伶舟慕摸着他的头说道。
她没有信口开河,因为她还要去取夏雪蓂荚回来给这个孩子,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真的……吗?”小家伙哭势微止,抽泣着问道。
颜玦笑了笑,轻声说道:“真的哦,你的摄政王姐姐向来都是一言九鼎的,你还不相信她吗?”
诺护那多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是笑了出来:“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们可一定要经常来看我!”
“嗯,说好了。”伶舟慕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颜玦赶忙擦了擦眼睛,又看了看,心里仿佛有什么悬了很久的东西慢慢落下。
原来,你也是会笑的啊……
然后,他也笑了。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小时候做的梦,起来发现都走了之后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