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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先吃,吃饱你们再分

日薄西山。

天地间覆上了一层嫣红的霞光,好似新房绣床前的纱帐,又好似新婚姑娘顶上的盖头。

孙云在唯美的夕阳下奔跑着,然而他不是因为娶得美娇娘而奔走相告,更不是追忆着他逝去的青春,而是在找寻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不一会儿,他跑进了一家酒楼中,一炷香后,他又从这酒楼中走了出来,一脸郁闷,显然并没有在这家酒楼中寻到无念的身影。

“这不应该啊,都是晚饭时间了,怎的还是没有找着无念这家伙,他到底到哪儿去了?”

他回到无念的宅院前,看着依旧紧闭的大门,纳闷地道:“这家伙不会是怨我怠慢了他,所以跑回山里去了吧?”

说罢纵身越过墙头,便往里边走去,然而当他看到无念摆在桌上的包裹之后,又否定了方才的想法,变得有些担忧地道:“这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过以他的功夫,这小地方应该没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他,难道他是去了那百花楼里?”

百花楼,听这名儿便知道是那烟花之地。

在孙云想来,无念年少慕艾,又长得清秀,很有可能就被那勾栏里那些知情识趣的姑娘们给勾了魂儿去。不过想想若真是如此也没什么危险,那百花楼也没传出过什么坑害客人的传言,于是孙云摇了摇头,不再多管,翻过墙去,便准备回家。

“啊,有贼啊!”

孙云甫一翻下墙来,便听到了一声惊呼。转头看去,却是住在这儿附近的小贩黄顺,此时正推着推车从城北那边走来。

“顺子,你可要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贼子啊。”

黄顺此时才看清了方才翻墙而出的人是谁,拍着胸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孙二爷啊。您说您不走大门,从这墙头翻了下来,换作他人,定然也会把您当做那梁上君子的啊。只是话说回来,二爷怎的就从这儿出来了?”

孙云苦笑道:“别提了,我有个好友来城中寻我,却突然间不见了人,我以为他走了,所以才到他住处里看了看,却见他包裹盘缠什么的都留在屋中,想来还是在城中逗留着呢。”

随即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对了顺子,我记得你好像是在东北区那边摆摊子的吧?”

黄顺点点头,说道:“是啊,怎么了?”

孙云急道:“那你今日午后可曾见到个年轻人,十**岁的模样,看起来挺文弱挺清秀的一个人?”

孙云并没有指望能从黄顺口中问出什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黄顺想了一想,竟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似乎还真见过这个人,他好像还和我砍价来着。”

原来这黄顺便是方才与无念讨价还价的小贩。

孙云惊喜地道:“是吗?那你知道他此时去了哪儿吗?”

黄顺面有难色,支吾半晌,才道:“二爷您方才说他是你的好友?”

孙云看到他的脸色,面色一沉,说道:“是啊,怎么了,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黄顺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他,他被城卫军给抓走了。”

……

“徐永标!我告诉你,无念他是我兄弟,你今日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宁一军万人,分五营,一营地最高统辖则是校尉。齐天城的城卫军说是“军”,然而只有一营的编制,而且尚未满编,仅仅一千出头而已,而这一千“城卫营”的校尉,便是徐永标。

徐永标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孙云,顿时头都大了。他身为城卫营的校尉,深知自己手下那一帮完全就是为了混饭吃的家伙的斤两,欺压欺压百姓还好,若跟足以媲美正规军的大商行护卫队动起手来,完全只有送菜的份。

而他自己,也不是孙云的对手,于是他只得满脸赔笑地道:“这是城主大人调的兵,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啊,二爷您消消气。”

孙云怒气不消,“城守?你说吴祖义那老匹夫?我兄弟哪里得罪他了,竟敢抓我兄弟下大牢?”

徐永标苦笑道:“这我哪知道啊,城守大人做事,哪有我管的份儿?”

孙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说道:“哼,下回再找你算账!”说罢转身离开。

正当徐永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孙云却突然转身回了来。

“二,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孙云冷冷地道:“吴祖义那边我先不管他,现在,我就让你带我到大牢中看看,若是我兄弟出了什么差池,我就先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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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牢中。

无念百无聊赖地靠在墙壁上,得益于幼时的艰苦训练,他肩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已经全无大碍了,故而他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看起来全然不像是在坐牢的样子。

“嘿,说说看,你是怎么进来的?”

无念看着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来的少年,问道。

少年刚刚又拖着伤躯将牢房打扫了一遍,这会儿才休息下来,听到无念发问,顿了顿,说道:“我杀了人。”

无念打量了他一眼,老气横秋地道:“唔,看得出来,不过光是杀了一两个人应该不会到这黑牢里来吧?”

少年面无表情地道:“我杀了二十七人,其中一人还是城守的外甥。”

无念一愣,说道:“看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少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无念间接帮他杀了那老者还是因为觉得无念不像坏人,竟是卸下了心理防备,靠在墙上说道:“城守的外甥看上了我姐姐,但是我姐姐却早已经许了人家。但他不死心,竟让家丁假冒山贼,将我与姐夫的家人尽数杀了,然后掳走了我姐姐,让我姐姐受尽*而死。当时我外出打猎,所以才能幸免于难。”

“得知这一切后,我扮作伙夫,往他们的伙食中都下了蒙汗药,本想将那人的全家都杀光了。然而我对着他年仅十三岁妹妹,却是下不去手,我心生怜悯,放了她,然后一个人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可是没过几日,我就被官兵发现了,带路的正是那人的妹妹,原来她那日竟是一直尾随着我,直到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而我大仇得报之后精神恍惚竟是没有发现她。”

“呵,我被官兵抓住之后,我便对自己说,千万不要对不该怜悯之人心生怜悯,然而……”

他看了看之前杀死老者的地方,没有再说下去。

无念直视着他,正色道:“不,你做的是对的,同情弱者怜悯弱者都是人之常情,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少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侠之大者?估计过不了一两日,我就要死在这儿了吧,死人又算得了哪门子的侠之大者?”

无念一想也是,略有些尴尬,不过依旧劝道:“不管如何,也不能放弃希望吧?”

“希望?我还有希望可以让我放弃么?”

少年依旧笑着,却是面如死灰。就好似夜里的昙花,绽放,便意味着凋零。

无念心中不忍,还想再劝,却忽然听到一阵“咣咣咣”的金属敲击声,随即便传来了狱卒那大咧咧的声音:“开饭了开饭了!”

无念转头看去,只见狱卒打开了铁门下边的一个小门,将两桶饭菜从小门中踢了进来。

黑牢中顿时变得静悄悄地,若不是那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只怕会让人误认为这儿是片死地。

燕江鸣,也就是先前那名中年大汉悄悄靠了过来,嫌弃地将那少年推至一旁,对着无念低声道:“一会李淦他们过去取食之时,我们便动手!”

无念想到少年在此之前与他说的那一番话,看向燕江鸣的目光便多了一丝厌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燕江鸣只当他是心中紧张,也没做多想,又是悄悄地回到原位。

无念走过去看了一眼少年的情况,见他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渡过去一丝内力,和声道:“谁说你已经没有希望了?我就是你的希望!”

说罢故作潇洒地转头,留下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走到了等待抢食的人群之中。

……

“嗯?终于到开饭的时候了,老子都饿死了!”

听到狱卒送饭的声音,那名名为张力的“天王”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领着九名手下走了过来。

同时起来的还有刘全,一边起身一边朝着另外两人唤道:“嘿,姓李的,还有姓何的,你们再不起来,我就和老张把你二人的份都分了去了。”

李淦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衣裳,说道:“你俩猴急个甚?早吃晚吃不是一样,这一群废物难道还敢比我们先吃?”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燕江鸣一眼。

燕江鸣心中愤恨,但想到一会的大事,便暂时忍了下来。

李淦见他没多大反应,觉得有些无趣,朝着最后那人唤道:“何兄,再不起来可就真的没份儿了!”

何烨朋这才一脸不耐地坐起身来,愤愤地道:“该死的,老子的春梦才做一半呢,门儿都没进,就被你们吵醒了!”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说道:“既然何兄你起来了,就赶紧过来吧,吃饱了饭再睡,说不定还能续上。”

何烨朋无奈,也只得领着手下来到木桶前。

然而就当四人走到盛着饭菜的木桶前,正准备取去各自地份额时,场间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那个,四位大哥,我都快饿扁了,你们能不能让我先吃啊?等我吃饱了,你们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