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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郑老大人……”

沈榕转动着手中精巧的白玉茶杯,低垂的眼眸中诡谲莫测。

方才祖母下朝回府立即找到她商讨,说是入皇室玉牒的事情已经处理好,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郑老妇。

大周的权力交错极为复杂,大概能分成四大领头部分,分别是内阁、六部、五军都督、监察院。

不同机构分别掌控整个朝廷的不同事务,相辅相成彼此压制才构成整个大周朝,保证其顺利运转。

由于所司掌的职位不同,真正接近权力中心的只有内阁和六部,所以其头领魏老和郑老大人才能成为左右首辅把持朝纲,但这并不代表其他部分并不重要,尤其是五军都督。

作为掌管天下兵马的机构,在任何时候它都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为了将兵权分散制衡,皇帝将其划分成前后左右中五个部分,每部分由一个都督管理,五个都督之间职位权利相等。

这么一来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假如某个打算夺位的皇女想从军事力量上下手的话,那么她要拉拢的可不止一个人,是五个。

人数多容易出乱子,据范继景传过来的消息上说,目前五位都督除了左都督和大皇女略微亲近点之外,其他四位都没有什么动静。

也是说,算沈榕开始的晚也不要紧,大家还有很多公平竞争的机会。

另外的说一下,支持她的那个都护将军便是五位都督中的一位,任职“前都督”。

“都护将军不日将回京,魏老的意思是,等她回来,您寻个空档过去看看。”范继景道。

沈榕嗯了声,将手中凉透了的茶杯放下。

魏老的用意很明显,现下夺取皇位最好的办法是拉拢到郑老大人,然而这种事情难度系数太高,如果郑老大人那边没有半分胜算的话,她们只能走迂回路线,从兵权上面下手。

要做到这一点同样不容易。

那两个皇女以及她们背后的势力花了这么久都办不到的事情,沈榕不认为自己能轻易办到。

不过人生嘛,是得曲折才有意思,什么都一帆风顺多不好玩。

日子一晃到了两天后,这两天沈榕过的很是清闲,除了魏老和魏席徽来找她聊天外,并无其他人搅扰。

当然,很大程度归结于沈榕这个死宅天天宅在院子里读书,搞得那些早按耐不住花枝招展的魏家儿郎们,整日寻不着她的影子,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到她院中来,只能暗自掐指甲恼恨。

终于到了两天后的捶丸比赛,期盼这天的不止是各府上的女子,还有京都所有贵胄家的男儿。

捶丸比赛男女皆宜,为上流社会共享,赛场分女赛和男赛,到时候观众和参赛者有男有女,最适合年轻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作为捶丸赛的参赛者之一,梁允嵩早早便来到了东鹿原。

她是梁家长房嫡系长女,在京都贵族圈中有不小声名,身为梁家未来的支柱,她的任务除了要抓牢自己在朝堂上的职位,还要和这帮世家子们搞好关系。

放眼望去,周遭那些华盖幢帆之下三五成群已然坐了不少风流纨绔。

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所谓的纨绔只不过是挂在脸上的面具,没有人是傻子,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今的京都像是蛰伏了火药的水,看上去波澜平静,总有一天会轰然爆发。

原本两龙相争的局面被人横插一脚变成了三足鼎立,家族为了这事特意召集核心弟子商讨分析目前朝堂局面。

两日前郑老大人点头同意的消息只怕早已在暗中传遍了京都世家,这一炸雷让所有人骇然的同时,不得不抓紧时间赶忙调动原先的政策。

她们梁家原本支持的是四皇女。

可现在这位来势汹汹的皇太女分明是个不好惹的,魏老、都护大将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他日真叫这位登上了皇位,迎接她们梁家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从家族中传过来的信上说,这位由当年“京都第一人”沈清源亲手教导出来的皇太女,大抵是不会比那两位差,具体了解的不多,还要看她以后的举动。

此外有件事情不得不提防一下。

她的胞弟前些日子被父亲故意放出府上避祸,似乎正巧遇上了这位,还写了一封书信邮寄到梁家。

如果只是平常的信件,她们大可不必如此提心吊胆,问题是上面将她的身份说的清清楚楚,这般要是再看不出来什么意思,梁家人不用混了。

分明是指名道姓叫她们过去见见。

正好,今儿的捶丸比赛听魏家声响那位应该会来,她趁此机会去道个谢,依照家族的意思接触一下,约莫着此人的性情心思如何,以便日后应对。

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除罢鲜衣怒马的女子之外,不少驾着车舆的贵族少年袅袅行至,一时间热闹非凡。

她看见了魏家的车标。

天蓝色的小旗帜挂着半轮弯月,听说象征朗朗清乾。

梁允嵩悄然环视周边,发现不动声色打量的并不止自己一人,那些方才还混迹在莺莺燕燕中谈笑风生的纨绔们,此时皆和自己一样拿眼角窥探。

她无声笑了笑,大步走过去。

“席徽,你可算来了,今日捶丸咱们可是一个班,我这等你等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梁允嵩朝着跳下来的魏席徽肩膀上砸了个拳头。

魏家的马车共八辆,男女分坐,魏席徽和沈榕同乘一辆,她本来打算下车之后伸手扶沈榕,没想到横插来个人。

“原来是你。”魏席徽笑,“我来的时间正准,怎么叫你等白了头发。再说你梁大小姐向来满嘴溜烟,死的都叫你给说成活的。”

她和梁允嵩等人一组,与和其他四个组对抗争抢头筹。

说话间范继景早从车上跳下来,打开小门扶了沈榕一把。

“咦,这位是?”梁允嵩目光落在被人搀扶着悠然下车的女子身上,满脸诧异。

果然和母亲所述相同,这位皇太女相貌同当年的先皇陛下一模一样。

幼时梁允嵩曾随母亲参加过宫廷盛宴,有幸得见龙颜,时隔二十年仍记忆犹新。

怪不得魏老如此肆无忌惮,凭这张脸,谁敢阻了她入皇室玉牒的路。

“这是我表妹,名榕。”魏席徽给两人相互介绍,“这是京都梁家嫡长女,梁允嵩,你别瞅她看上去人模人样,其实内里全是黑水,坏的很,表妹你千万要提防此人,莫叫她给你带坏了。”

梁允嵩大叫冤枉:“几日不见你诋毁人的本事日渐增长,想我堂堂正正一女儿,哪里来的什么坏。”

名榕,那是姓高了。

沈榕有趣地望着原野上的盛况。

各色繁华绚丽的宝幢座椅团团围起一块块阵地,里面隐约能见不少地洞,洞口边插了颜色不同的旗帜,还有穿着素衣的杂役准备一摞摞筹码。

她听着那两人寒暄完,将视线拉回眼前俊朗的女子身上,点头行了个见面礼,“梁大小姐。”

对面的梁允嵩微微屈身回礼,“榕小姐,久闻大名。”

调查资料上说这是个孝顺温良,脾气顶顶好的人,看上去的确是这样。

她今日穿了件墨色流云袍,没什么花纹,显得极其朴素清雅,笑起来如同云间皎月,格外温柔亲和。

梁允嵩注意到了她的双眼。

和面上微笑全然不同的幽凉,像敞开大门的深渊,透着诡谲的黑光。当自己注视到那束森冷的时候,唇角原本的儒雅意味深长了几分,竟叫她脊背阵阵发冷。

——她是故意的。

“比赛快开始了,我们入场吧。”魏席徽见魏家人皆已下车纷纷座,开口道。

场地上的位置早划分好了,同为一家坐在一处,各个世家之间彼此距离并不远,可以来回走动。梁允嵩和魏席徽是参赛人员,需要离场做准备,范继景带领沈榕来到魏家座位区域,有专门给她预留的位置。

“表姐。”

“表姐。”

“表姐。”

见她过来,位置上的魏家男儿们语笑嫣然,女儿们没什么大反应,仅仅点头迎接。

以前只有苗苗一个人唤她表姐,忽然蹦跶出这么多,她反倒不太适应。这些世家子们可比苗苗漂亮有教养多了,只不过,她仍旧更喜欢苗苗。

坐在沈榕左手旁的是魏湘瑞,据范继景说是最受魏老疼宠的长房嫡子,也是魏席徽的亲弟弟。

魏湘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是京都有名的才子,也是魏家重点培养对象,未来的归宿必然是嫁给王室贵族以稳固魏家地位。据说原本是打算嫁给定南王世子做正君,结果沈榕突然横插一脚回来,于是美人的归处便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瞅着眼前可望不可即的人,魏湘君虽窝火却只能憋着。

座位是有讲究的,像他这种二房庶出只能远远看着,和目标之间差了五六个座椅。

何况那些男儿们个个逮着时候寒虚问暖好不殷勤,哪有他的机会。

不急,不急,此时过于热络反倒是落了下乘,魏湘君咬牙深吸一口气。他有的是机会。

再说了……环顾四周窃窃私语纷纷往这边看过来的各家少年,他掏出帕子轻擦唇角,掩饰住幸灾乐祸的笑。

魏家想趁着机会独占好处,其他世家可不是傻子。皇位一日不定,谁知道这位将来会不会便是那龙椅之上的,多撒总归没坏处,万一猜中了呢。反正养着男子的用处便在于此,谁不想把自家男儿嫁过来赌一把。

光凭他想和家族嫡系争抢,肯定没有半分机会,可要是有外人掺和进来把事情闹大闹杂,他能不能浑水摸鱼说不定了。

女人谋天下,男人谋女人,自古都是这个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