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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玲珑

慕叶发誓,等她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让苏延应下朔风侯的爵位,而后不光在朝堂上,也要在大周百姓心里立下威信!

在她被虏之前,慕叶一直觉得苏延行事隐忍低调是个好事,毕竟她不会听得坊间传出太傅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些话。

甚至苏延一直婉拒朔风侯她也觉着很好。

可此刻,她觉着十分非常极其之不好!

为何?

因为那夜她拿苏延压耶律明,可耶律明在外一打听,甚至还有人不知苏延为何人?!

耶律明本就对慕叶的话将信将疑,如此一来,更是不信了。

慕叶毕竟是慕叶。

耶律明再欲侵犯时,慕叶随手甩出一根银针,淬毒的黑色针尖扎在睡莲上,睡莲如被抽去生机,当即枯萎了。

慕叶说,“耶律明,倘若有下次,这根毒针便扎在你身上,我管什么阴阳蛊,大不了玉石俱焚。”

耶律明吩咐人把装睡莲玉碗里的水盛给马喝,那马儿喝下便死了,一路上就安分了许多。

但是,对慕叶的折磨却没有断。

从洛阳至聊城一路,慕叶一半时间觉着火烧的疼,一半时间觉着如置冰窖的寒。

耶律明说,“慕少何必自讨苦吃?从我了便皆大欢喜。”

回应耶律明的是慕叶湛亮的凤目,坚定而决绝。

越到最后,耶律明对她的折磨越觉无趣。

因为慕叶不求饶,不低头,倔强的如草原上最烈的千里马,无人可降服。

耶律明在折磨慕叶的过程中,别说得不到该有的痛快,甚至连一丝丝回应都没有,几番下来便觉无味,折磨的次数便减少了。

慕叶一路走得昏昏沉沉,自那日说下鱼死网破之言,便再未跟耶律明说过话。

慕叶总是依着马车的车窗,也不掀开窗帘,只从颠簸之时偶尔飘开的缝隙之中看窗外景色。

那双凤目的目光悠远,看在耶律明不知道的地方。

“到金胜了。”慕叶望着车外的城门,忽然发了声。

耶律明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女人实在太难应付了。

只能掀开了窗帘也向外看去,看得擦肩而过的马车上写了个“慕”字。

耶律明便随口说了一句,“慕少的生意延绵大周,此等慌乱之地竟也有慕家字号。”

慕叶放了窗帘难得多说了几句,“慕家是做生意的,同一件事我与王子看到自然不同,王子看到了慌乱,我看到了商机。”

耶律明心里一喜,哪里还管什么马车。这说话总比不说话好!

“其实,我倾慕慕少,便是为慕少这份远见,只要慕少愿意,北漠王后的位置始终是慕少的!”

慕叶眼眸一转,眸光落在了耶律明脸上,一字一句道,“我对北漠王后之位,没有半分兴趣。”

慕叶许久未曾说话,声音有些哑。

但那低哑的声音并不影响慕叶的表达,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可每个字都带着慕叶的坚定,清晰地传见了耶律明的心里。

耶律明敛笑,忽觉自己低声下气求饶甚是可笑。

粗狂的脸上蒙上一层阴暗,耶律明道,“如今木已成舟,愿意不愿意你都要随我回北漠!”

那份豪迈之气饶是慕叶也要为其拍手称赞。

“既然王子定要将我带回北漠,那么我有一心愿,还请王子替我了了。”

“你说来我听听。”

慕叶便道,“我在金胜也曾住过些时日,留了把琴在此地,或许王子有所不知,但是我素爱抚琴,若是无琴我去了北漠定是百无聊赖,说不准便拿银针去扎什么了。”

“你敢威胁我?”

耶律明鹰眸一眯,凑近慕叶的脸,语含胁迫。

但是,他是万万不敢对慕叶动手了。

虽然慕叶身中阴阳蛊,但不靠蛊虫他不是她对手,何况,还有毒针呢。

慕叶笑了笑,抬手抚着耶律明的肩头,将之按回软榻,“哪里?我只是说实情。”

许是那凤目中的笑意太纯粹,耶律明一时恍惚,竟答应了。

耶律明陪着,哦,不,只能说是跟着慕叶去取琴。

慕叶被阴阳蛊折磨得甚惨,脚下有些虚晃,走的不快,但是确实熟门熟路绕入一条小巷,在一方爬满紫藤的宅子前停下。

耶律明见慕叶却是认得路,并没起疑。

慕叶扣了门,便有人开应门。

门一打开,是一妙龄女子,女子身着水蓝衣裳,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笑吟吟望着慕叶,“主子,许久不见啦!可曾想桃妍?”

慕叶笑着捏了捏粉嫩的脸颊,“自是想你!”捏完脸颊,慕叶又朝里望去,“宅子就你一人守着?”

桃妍捉了慕叶的手从脸颊移开,笑意不该,道,“一人便足够了,若看着宅子也不能,我岂不辱了师父教诲?”

慕叶随着桃妍入屋,说明今日来取琴。

桃妍迈着轻快的步伐抱琴匣而来,笑吟吟将琴匣交给慕叶。

慕叶并未多留,便从宅子里离去。走前瞧了几眼桂花,喃喃道,“今年的桂花是瞧不成了。”

从那宅子出来,耶律明浑身都觉着不对劲。

那双桃花眼满是笑意,那张纯净无垢的小脸印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桃妍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依着吩咐给了慕叶琴匣。

倘若是他遇到此事,不说旁的,最起码是要问上一问为何突来金胜的!

可是,偏生两人说话行动皆在他眼底下,着实说不出哪里不妥!

那股感觉挠得耶律明心慌,索性一步不落的跟着慕叶,连着夜间在客栈落脚时,也跟着慕叶进了同一间房。

慕叶双指夹着一根银针,针尾闪着冷冷的寒光,对耶律明笑道,“王子,我慕叶说话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王子是想以性命一试?”

耶律明大手一挥,在榻上坐了下来,“你睡床,我睡榻,你将银针收了。”

慕叶挑了挑眉头,手腕一翻,银针便在指间消失。

夜间,慕叶抱琴而出,弹了一首曲子。

耶律明是个粗狂之人,没听过琴声,头一回听只觉得心悸,好似自己跳入了一个无底洞,周遭没有可以攀附的物件,只能一个劲的往下掉,却总也掉不到底。

慕叶从未想过自己会再用赤血琴。

然而双手抚上琴弦之时,一切都是这般自然。

好似她的手与赤血琴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琴音之下,鬼灵顺从着慕叶的心意,悄无声息潜入房间,围绕在耶律明的周围蠢蠢欲动。

慕叶盯着耶律明,湛亮无比的凤目露出一丝阴暗。

倘若她想他死,那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耶律明便是一具尸体,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腐尸。

素手之下,暗红色的琴弦有隐隐的血色流动。

慕叶不知道,此刻她琉璃色的眸中,也透着隐隐血色!

忽然,一声猫叫响起。

“喵!”得唤醒了慕叶。

双手停在琴弦上,弦中血色停止,眼眸中赤色亦消失,凤目又是通透的琉璃色。

慕叶回神,循声望去,望见窗台立着一只猫儿。

正是玲珑。

慕叶笑了笑,朝玲珑伸出了手掌,“过来罢!”

玲珑“喵”得应了一声,纵身跃至慕叶掌心。

玲珑对此居所甚是满意,尾巴一圈,将自己圈起来,侧着脑袋舔舐油亮的毛发。

从玲珑找到她开始,她便未曾好生照料过它,后来有了苏延,也大多是苏延在照料。

再后来,出了叛军那事,苏延便把玲珑也丢了。

可是慕叶每回遇上鬼灵怪事,都是玲珑的叫声救的她。

耶律明不知自己乃是死里逃生,大步走向慕叶,便欲拎走玲珑。

慕叶轻巧侧身,避开了耶律明的大手,“不过是只猫儿,流落在外怪可怜了,去北漠给我做个伴罢。”

耶律明一听作伴,收回了尴尬留在空中的手,“猫儿不干净,我且先检查检查!”

“也好,”慕叶转过身,将玲珑托在手心里,“你瞧罢。”

耶律明翻看了一下猫儿,并未发觉猫儿身上带了信件之类,便放了心。

“你想养便养着罢。”

慕叶低头应了一声,托着玲珑径自逗弄去了。

翌日,耶律明没能如愿启程。

慕叶染了风寒,咳嗽个不停。

“王子,不必担心,只是风寒罢了,上路罢。”

耶律明皱了眉头,说道,“我知道。”

终究还是让慕叶歇了一上午,待她有所好转,方上车启程。

上午一番耽搁,夜间便在郊外露宿了。

慕叶留在马车上没有下来,耶律明与三个下人在外过夜。

琴声便从马车中出来了。

琴声似清水,濯得人心中透亮如镜,耶律明正听得入神,那清水忽然化作血水,从溪流中高高跃起,变成一条绳索勒住耶律明的颈!

耶律明一个激灵,从琴声里回神,眼前什么都没有,可他已然呼吸不过来!

耶律明说不上话,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极力想抓去颈上的力道,可是什么都抓不到!

下人发觉耶律明异常,看见其脸色铁青,连忙问,“王子殿下怎么了?!”

得到的只有耶律明陡然瞪大的眼睛,以及越来越涣散的瞳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