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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阮亭芳(四)

离阮亭芳出码还得等上个时辰,丁玖偷偷去,见主子好像已经陷入了遐想,忙朝着章艾“嘘”了声,两人同打开绢扇,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给主人扇凉,没有打搅邢定邦。这小侍童还特意叫人拿出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小檀香炉,点燃薰香,他暗地里巴不得邢定邦嗅这檀香的气味,就渐渐睡过去,他也好把主子赶快送回客栈歇息。如果皇上离开了这艺伎院,章艾就是有满肚子坏水,也没处撒了,丁玖如此想着。

可是,丁玖的“计策”丝毫没有奏效,邢定邦闻檀香的味道,不仅没觉得昏昏欲睡,反而还深深吸了几口气,更振奋了精神。

天暗了下来,艺伎院中所有的客人都在瞬间停止了声音,阮亭阁顶竟打开扇天窗,如水的月光从天窗口直透下来,泻昏暗的厅中,四周片朦胧,仿佛切的切,都被披上了梦幻般的轻纱,幽幽的,迷人的,似乎要让人醉在其中。二楼的廊上,升几缕轻烟,缭绕的烟雾中,隐隐约约透着桂子的芬芳。整个阮亭阁片寂静,忽然,不知何处传来阵女子的歌声,邢定邦不自觉地侧耳倾听。

“明月啊,夜开的花,

水如镜笑脸似霞。

白玉盏,盛满流星,

扬轻袖拂散荣华。

转眼,穿天涯,

梦里寻过解语花。

奈何难解今生缘,

空把惆怅来洒……”

好美的歌声邢定邦只觉浑身仿佛都轻了来,廊上的女子,他并没有得见全貌,而那个载歌载舞的身影,翩若凌波仙子,已不禁令他惊叹。在感受歌中凄美之时,忽听那女子歌声又变:

“问落叶,魂归何处?

风可会悄悄作答,

再回首,沧海茫茫,

心依旧是海中沙。

笛声,玉桂凝香,

冷的琴弦,往生花。

盼生世,读得喜悲,

任脑后青丝白发……”

女子的歌声越发悲凉,仿佛触碰了邢定邦心中最脆弱的那方土地,往事涌现,幕接着幕。他未听见她的声音中着哽咽,甚至歌喉并不能称作特别美妙,而那个婀娜的身影在廊上飘悠飘悠的,和着乐曲的节拍,乐音、歌词、舞蹈,却自然而然交汇成幅几乎挑不出任何缺陷的动图,年轻的皇帝眼角竟无法控制地划过道泪痕。

“唉,歌舞虽好,我等要为这阮亭芳绾发,却还是无能为力啊”

“名伎就是名伎,可而不可及,听说这阮亭芳的母亲曾经也是这里的艺伎,专给人陪酒陪宿的。我就不明白,怎么个什么客人都能接的娘会生出个这样清高的女儿呢?”

“说归说,阮亭芳虽然是清高了点,但咱们明知她清高,却还屡次来这里欣赏她的才艺,不是心甘情愿自讨苦吃么?”

旁边的几个客人在窃窃私语,邢定邦只是闭了下眼睛,淡淡笑。坐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纨绔子弟,可就连这些纨绔子弟也觉得自己攀不上阮亭芳的个裙角,此女在他心里无疑更添了几分神秘。不过,他原本就没有打算仅仅坐在这里欣赏才艺,但闻阮亭芳唱完结句,随着重的乐声,他身上前几步,折扇轻挥,启唇唱道:

“孤烟锁重楼,斜阳落哪个秋?

醒在黄昏后,酒入柔肠寸寸愁。

伊人明眸,淡淡忧,

谁玉郎,月下空空守?

寂寞眼底落,书写无声却道错,

海角天涯,却不晓,明日花将瘦

星斗,穿了,繁华梦,

断弦怎与你合奏?

西风烈,东风破,春水柔

离别重逢皆是痛心首

古道外,那残阳,那烟火

颓废风景怎透?

沿路桂香,泪染双袖

风花雪月后,夜亦未变昼……”

乐音终于结束,天窗关闭,四下里的烛火都亮了来。众人只见那阮亭芳的容貌,即使过次,也不由得发出惊叹。而这次的惊叹,不单是因为这个,平日里傲气的阮亭芳,竟走了邢定邦面前,提裙角的片衣袂,盈盈下拜,谦恭有礼,落落方。

“公子适才吟唱的曲子,令小女甚是折服,恕小女拙艺,在您面前献丑了。”

“阮姑娘不必拘礼,若非姑娘才艺卓绝,在下也难作此歌啊。”邢定邦面还礼,面不经意地打量着这姑娘。

阮亭芳缓缓抬头,目光对着他的脸庞。灿如星辰的眸子,晶莹黑亮,就是这凝神地,已令邢定邦的心砰地跳了下。他试问自己从来没有对女人有过这般心动的感觉,即便是自己美丽的妻子崔北屏刚刚嫁给他时,在新房中也无法撩动他的情怀。可是,和阮亭芳的相视笑,他觉得这张楚楚动人的俏面仿佛似曾相识,那种唇角泛的淡淡忧愁,实在迷人。阮亭芳--阮亭阁枝似孤傲却深韵味的木樨花,用桂子来形容她,真是再恰当不过。

“啊,这位公子真是有福气,来今日咱们的芳儿可找位知音了”行首在旁点头哈腰,又个劲冲着邢定邦使眼色。

“少爷,她在暗示您给银子呢。”章艾凑他耳边,悄悄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