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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宇宙深处

“你是真心愿意吗?”功问。

“我心甘情愿。”麦说。

“为什么想穿越到过去?”功问。

“我不想失去我的丈夫。”麦说。

“你想拯救他吗?”功问。

“我愿意。”麦说。

“你改写了历史就改写了命运。”功说。

“我愿意赌一把。”麦说。

“如果失败了,你愿意承担后果吗?”功问。

“我愿意。”麦说。

“那在这里签字吧。”功说。

于是,麦和功签订了一份时空穿梭的协议。麦郑重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麦和功是大学同学,他们平时私交很好。功读书的时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经常发明各种小玩意,麦往往是第一个免费试用的人,有时麦还是功的试验品。麦对功的本领十分钦佩,功说的大部分的话麦都相信。

麦的丈夫也是她的大学同学,和功是好朋友。毕业后,麦和男友一起合伙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每次在接到一些案子的时候,麦都会跑去请教功一些问题,功会从逻辑分析的角度帮她处理,并会赠送相关科技产品替她解围。很快,麦的律师事务所生意火爆,积攒了不少人气,麦和男友顺理成章荣升为富人阶级。后来,麦和合伙人男友结婚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真挚,在当时的社会堪称奇迹。

后来,功开始痴迷于时空穿梭的研究,和麦渐行渐远。再后来,功就很少露面了,只是偶尔回常里拉市处理一下事业,然后又神秘失踪。麦觉得功可能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所以一直对她保密时空穿梭的事情,再说她对时空穿梭这项研究本身并没有太大兴趣。

在被星盟组织监禁后的几年,功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理论,一直拖到星盟组织已经丧失了耐心。在星盟组织的威胁和催促下,功承认试验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于是提议找一个人来做他的试验对象。星盟组织答应了。这时功想起了麦。因此,在死前的一个月,功在D的陪同下,回到了常里拉市,和麦签订了这份协议。

当时的麦,一个月前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正陷入极度的悲哀之中。她暂时停掉了事务所的业务,整日在家里悼念丈夫。麦一直认为丈夫的死,和自己有关,十分自责。因为有一天,麦突然心情很烦躁,鬼使神差地给丈夫打了电话,让他去花店买花,而丈夫的飞车网络系统昨天刚好失灵,还没来得及维修,结果在途中因为一场交通事故丧生。

悲痛欲绝的麦想到了功,以及功正在研究的时空穿梭,于是和功一拍即合。不过,星盟组织给功下了命令,称对外必须宣布是穿梭到过去的试验,而且试验必须失败,因为盟主不想任何人知道时空穿梭的秘密。事实上,麦的试验的确失败了。

试验的当天,功成功让麦回到了丈夫出事的那天。但麦还是拨打了电话,不过是提醒丈夫在外面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不料,丈夫说此刻他正在花店,因为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麦听了疯狂地冲出律师事务所,驾飞车就向花店冲去。到了花店,看到丈夫没事,麦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回家的路上,麦让丈夫驾驶着自己的飞车,她在旁边坐着。

“嗨,不要看了,跟我说说话吧。”丈夫央求麦。

“资料上说在500年前,交通工具还不会飞,只能在地面爬行。”麦说。

“那时城市的楼房大多为几十层高,世界上最高的楼才只有八百多米。”丈夫说,“你不要再痴迷历史了,我们再赚些钱,一起去火星旅游吧。”

麦没说话,手指在飞车窗户的电脑上滑动。“查到了,500年前人类已经登过月球了,但在当时一直备受怀疑,他们认为人类还没有能力做这种事。”

“他们不该怀疑,几十年后,他们不就再次登上月球了嘛。”丈夫说。

突然,广播里传来紧急通知:“请注意,请注意,有一个物体正在丰德区路段自由下落,由于速度太快尚不知为何物,请及时躲避或开启飞车保护装置。”

麦和丈夫听到这个广播后,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此刻正在丰德区路段。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所谓的天外飞物已经降落在他们的飞车顶上。飞车歪了几下,下坠了三层轨道。

丈夫死了。当警察赶来的时候,麦已经昏了过去。突然,麦就醒了。“他还是死了,他还是死了。”麦哭着对功说,“我还要再回去一次。”

功摇摇头说:“没用的,有些历史无法改变。节哀顺变吧。”

的确,历史无法改变。就像我们试图收回昨天说过的话,修正做过的事,避开遇到的人,这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已经发生。我们能改变的只有今天,而今天正是昨天的未来。因此,我们可以让思想提前进入未来,在脑海中构建一些可能发生的场景,然后随时调整这些场景,我们就是在改变现在。这样说很容易理解吗?

当然,这些话功没有和麦说。这是他一直以来要保守的秘密。后来麦再打电话给功,功正在星盟组织被榨干每一滴心血,紧锣密鼓地研究时空穿梭的最后一步程序,即如何穿越到未来。

功见麦最后一面时,已经知道自己不久将离开人世。当功和警察原,突然出现在麦的家门口时,吓了麦一跳。功和原是旧相识,是功央求原带他去见麦的。功说,因为自己研究时空穿梭,很多商人都想知道其中的秘密,因此他需要原保护他的安全。

在麦的房间里,功把原支开,和麦进行了一次秘密而简短的交谈。

“上次你穿梭过去时,见到什么了吗?”

“没有见到什么”,麦说,“只是后来经常做梦,梦里有个美女让我保管一个透明的金属盒子。”

功听后不语,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金属盒子,递给了麦。“这里有一枚戒指,是迷你穿梭器,如果你想再次穿越,只要戴上它,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了。”

“这次我可以拯救丈夫吗?”麦问。

“你拯救的不只是你丈夫。”功说。

“我愿意再尝试一次。”麦说。

“这次我不在你身旁,你自己要利用高空坠落的速度来完成这项任务。”功说。

“你遇到危险了吗?”麦问。

“有点”,功说,“我发明了这么多东西,总会有人眼红的。”

“我真的能救丈夫吗?”麦问。

“你要见机行事了。”功说。

“我还会回来吗?”麦问。

功没有回答麦,突然站起来说,时间已不早,他必须得离开。看着功远去的身影,麦没有想到,那一次竟是他们的诀别。

这一切过往,仿佛电影胶片一般,在麦的眼前浮现,然后消失,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太空船里,才颤抖一下,猛地醒了过来。

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透明的金属盒子里,盒子上面刻着一个字母:T,盒子里有一些仪器,将自己的头部缠绕,似乎连接着自己的思想。玛雅就站在她的旁边微笑。麦突然有些懂了。

“下面,让我们一起去宇宙深处吧。”玛雅说完,便钻进麦旁边的一个透明盒子里,将仪器套在自己的头上,闭上眼睛,说:“柯西帮我完成这件事情吧。”

柯西接到命令,低下头将两个盒子之间的一根线连接起来。之后,柯西自觉站到办公室门口,将几个开关关闭,以免闲人进来打扰。

宇宙,如此神秘,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只是,在这片大海中,流动的不是水,而是一些尘埃、星球、以及光和电。当然,偶尔会有一些暗礁经过,犹如黑洞,吞噬了无数的浪花。

麦在这片海里不停地穿梭,绕过一些暗礁和辐射带,又穿过了一些正在爆炸的云团。麦感觉自己犹如天外飞仙一般,正扑向一个更大的漩涡。这个漩涡的吞噬力量越来越强,强到已经让自己无法反抗,麦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我必须要静下心来”,麦这样鼓励自己,“想想自己的丈夫吧,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要拯救他。”慢慢地,麦安静下来,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慌张了。过了很久,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光。这白光如此柔和、温暖,麦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在一个神圣的殿堂。

麦继续往前飞去。不知过了多久,麦渐渐从空中飘落下来,在白光中游走。麦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充满慈爱的圣灵,正行驶在水面上,内心祥和、平静。突然,麦听到前方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麦,麦。”这声音越来越响,是的,有人在喊她。

麦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一个人正抱着双腿蜷缩在一个地方。麦走近一看,啊,原来是功。

“你怎么在这里?”麦问。

“我在等你。”功说。

“你看到我丈夫了吗?”麦问。

“你到未来了吗?”功问。

“我到了01年。”麦说。

“太好了”,功说,“我在这等你很久了,有一些话要告诉你。”

“你为什么要等我?”麦问。

“如果我不停在这,我就永远失去了世界的消息。”功说。

“你要告诉我什么呢?”麦问。

“我研究出了时空穿梭的方法,于是开启了宇宙的大门,人类正面临着灭顶之灾。正如你救你丈夫一样,虽改变不了历史,却能遇到其他时空的人。如果你能穿越到过去,关闭时空的阀门,就能够阻止宇宙敌人的到来。你听懂了吗?”功一口气说了一堆话。

“我听不懂”,麦说,“但我知道这事一定有意义,如何才能关闭时空阀门?”

“你要用心去寻找答案”,功说,“我的时间到了,我要动身赶路了,否则我将通不过窄门。”说完,功身体缓缓上升,向前飞去,转眼就消失不见。只留下麦,和一片望不到头的白光。

麦继续往前游走。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突然多起来,他们也在赶路,不过目光专注,神态怡然,大家谁也不说话。麦跟着人群,默默地向前移动。

正走着,人群突然慢下来,眼前出现一道大门。这是一道望不到尽头的门,由白色的光笼罩着,虽看不清通向哪里,但感觉它通向的世界是一种永恒。这时,人们鱼贯而行,秩序井然,安静得没有声响。麦也随着人群,迈步往门走去。

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麦无法进门,任凭怎么努力也进不去,顿时急得麦左摇右晃。这时,麦看到有一双手从门的旁边伸出来,吓了她一跳,侧目望过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麦欣喜若狂,抓住了丈夫的手,将他拉起来。

“你怎么在这?”麦问。

“我知道自己死了”,丈夫说,“你去花店接我,我们遇到了一起车祸。”

麦听了很难过,这是她穿越时空后,试图拯救丈夫的结果。“你看,我们还活着。”麦说。

“别傻了”,丈夫说,“这门我们进不去,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们回家吧。”麦说。

“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属于这里。”丈夫说完拉起麦的手。

麦也拉着丈夫的手,无意中麦发现,丈夫的手指上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戒指怎么在你这?”麦问。

“我在门口捡到的”,丈夫说,“我猜一定是你经过时不小心掉下的。”

“你是说我已经来过了?”麦问。

“我猜是的。”丈夫说。

“那我们现在是怎么回事?”麦问。

“我想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丈夫说,“这门每天只开一次,当门关上的时候,我们会被身后的世界吞噬,然后死掉。”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麦说。

麦和丈夫手拉着手,静静地望着彼此。随后,眼前的白光慢慢消退,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和涌动的尘埃火光。就这样,麦和丈夫一点一点被它们吞噬,融化成宇宙的一部分。

说到这你也许会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发生在麦脑海中的景象。当画面最后定格在那片火光中时,麦的大脑停止了运转。麦死了。

是啊,每天,当我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冥思苦想,唉声叹气,我们的大脑无不也承受着这一切。大脑,就像我们的伴侣,又像我们的上帝,还像一个小宇宙,里面同样充满了黑暗和忧愁,光明和喜悦。它们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沸腾、爆炸,最后回归永恒的平静。

麦的确死了。01年,又一次死了。她的嘴角流出鲜红的血,面带着微笑。麦不知道,其实在那道门的后面,她和丈夫正手拉着手,在白光中漫步、说笑。自从丈夫出了车祸,她从楼上向下纵身一跳,他们就在一起了。

这时,玛雅醒过来了。她在盒子里坐起来,将戴在头上的仪器摘下。看到旁边的麦,玛雅黯然神伤。

柯西听到有动静,赶紧走过来,将盒子打开,一把拉出玛雅。看到躺在盒子中死去的麦,柯西问:“怎么回事?”

“她参与了时空穿梭,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过,她已经安息了。”玛雅沉重地说。

虽然无数次看到生命的离去,柯西还是忍不住难过。“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柯西问。

“我想我明白了”,玛雅说,“我需要回500年前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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