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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及第一章

人在天涯聚散时

但远军着

2007年秋于重庆长寿

人在天涯聚散时,往事成塚,誓言如风!

——作者题记

在不少场合我曾无数次公开表示过,写完“誓言如风”三部曲就放下笔,好好的休息休息。这些年,伏案写作,风也过,雨也过,就是没有好好的善待过自己的身体、家人和朋友。去年,重庆一家电视台做我的专题片,面对镜头我又表述了如此的观点,可节目出来时原话却被删除了。记者告诉我:你还年轻,你不能说休息的话,那么多读者期待着读到你的新作品……

有读者期待是事实,但果真要说有“那么多读者”我是不相信的。文学在狭窄的山谷里徘徊,前面没有进路,后面没有退路,左右是悬崖绝壁,作家们举步维艰,连自己读书的信心也丧失了,还谈何奢望别人来读自己的作品。因此,在最近出版的散文集《火红的风雪帽》的“序”里,我用这样的话做了结尾:“作品倘使有读者喜欢,足矣!”似乎很伤感,很没有自信,但我讲的的确是真话。我不指望自己的作品能拥有“那么多读者”,只指望些许的读者在阅读了我的作品后能客观公正地说一句:“作者讲的还算是人话!”那么,我想我便会心满意足的。

“誓言如风”三部曲最后一部摆在了读者面前。从第一部《滴血的承诺》,到第二部《穿越死亡线》,再到这一部《人在天涯聚散时》……漫长的写作过程使我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情感折磨,有时几乎是到了“出不来”的地步。总算写完了,总算可以和书中人物说“再见”然后去干点别的事情了……谢谢生活给了我爱,谢谢读者给了我写作的力量,谢谢领导、同事和朋友们在我写作期间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不善于言辞的表达,不过在这里所表达出来的感激之情都是真诚的,没有半点儿的虚妄和矫揉造作!因为我深感到自己欠大家的的确太多,唯有踏踏实实地用“心”写作,才终不至于问心有愧!

《人在天涯聚散时》的故事情节依然不复杂,依然没有太多的悬念。每一个作者有每一个作者的写作习惯,我不是什么“家”,我没有必要去过多的学习和借鉴他人的写作方法与写作技巧,以图来使自己的作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我只管做好书中人物的代言人——书中人物想说什么我就写什么,书中人物想干什么我就记录下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的笑,他们的哭,他们的愤怒和忧伤,他们的聚散和离合,都是睁着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手中的笔,监视着我写作时的“思想状况”!

不过,在这部书里,几个主要人物的命运仍然有了较大的起落,甚至个别的其最终结局还“非常”出人意料,当然,这并不是我要故意为之,而是人物在选择他们自己前行的道路!

又一个金色的秋天到来了,抬起头来,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凝视着岱青的山峦和碧绿的溪水,我的心潮澎湃了起来,我的思绪也飞舞了起来……于是,我赶紧放下笔,走出书房,尽情地沐浴到收获的季节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喜悦之中!

作者2007年秋于青藤小院

1

整个漫长而又炎热的夏天,陈涛几乎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妻子和孩子被杀害,自己蒙冤坐牢,父亲去世……灾难一桩接着一桩,像暴风雨般猛烈地打击着他的情感,使他一天比一天变得深沉,一天比一天变得少言寡语。不是他不想诉说,也不是他不想倾述,而是他找不到诉说心中痛苦和倾述自己惆怅的地方。积怨埋藏在心底,终究是要暴发出来的,给自己即将窒息的情感开一扇通风透气的窗口,是当务之急,因此,鞭炮厂爆炸事件发生后,面对杨小容、雪儿等鲜活生命的猝然离去,他果断地坐了下来。送走妹妹陈蕊和妹妹的同学许莉,他给所长李明和指导员周兰告了声假,便开始兑现自己给大家曾经有过的承诺:拿起笔来,写一部反映基层公安民警甜酸苦辣的小说。之所以要定位于“基层公安民警”,是因为他对这个群体太了解了。太了解,就有太深厚的感情,他相信好的文学作品都是情感的产物。有情感,就不怕写不出像样的作品来。

按照局里的规定,民警每年因故最多只可以请15天事假,但考虑到陈涛的特殊情况,政委罗中华给李明打了招呼,依旧让陈涛呆在家里继续“疗伤”,以便能确保陈涛有足够的创作时间。罗中华和韩跃进在领导艺术方面是不同的,韩跃进处处讲的是“原则”,罗中华处处讲的是大原则下的拆冲。他给陈涛创作时间,并不是指望陈涛就一定要写出什么好作品,而是他理解陈涛心灵所受的重创,作为政委,他感到自己有责任帮助陈涛从苦难的泥潭里爬出来,哪怕陈涛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写成,能够看见陈涛度过情感危机的难关,他觉得也是天值地值的。

先把未完成的学术着作《浅谈如何搞好新时期基层公安派出所建设》最后几个章节写完了,陈涛就按捺不住创作**的冲动,一发不可收地写起小说来了。他的打算是等小说写完后,再将小说和学术着作一块儿送去交给杨教授,托杨教授帮忙联系出版。虽然和出版界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大致情况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无名无钱又无关系,想出版作品多半是会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的!辛辛苦苦的写出了作品,兴奋、激动、陶醉,可一旦送到编辑大人们手里,便只是一钱不值的废纸了。他们不会静下心来阅读你的作品,他们更不会将心比心的来掂量你的作品到底凝聚了你多少的心血!时代前进的步伐加快了,编辑们向“钱”追赶的步伐也加快了。万众一心跟“钱”走,谁还会停下脚步来弯腰捡拾抛弃在路边的职业良知和社会责任呢?因此,尽管自信、孤傲、清高,大有凡事不求人的书呆子的迂腐劲儿,但他依然决定选择向杨教授求助的捷径。他相信求助杨教授不但不降低自己的人格,反而还会在杨教授的帮助下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宽广大道来。

他伏案写作,母亲甚是欢喜。望子成龙的天性是每一个母亲都与生俱来的,尽管不懂什么叫文学,什么叫艺术,也不懂得写小说是咋一回事情,但她认定了一个理儿:陈涛正在写书,陈涛正在干大事业。因此,除了给陈涛做好饭菜外,和往常不同的便是保持家里的寂静。陈涛不出书房,她绝不会嘘寒问暖的去惊扰他;陈涛不主动和她讲话,她也绝不会主动找话去和陈涛攀谈。以前老伴曾给她讲过许多大作家的故事,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大作家。母亲眼里无蠢子,陈涛本来就不蠢,所以,母亲对自己的判断更是深信不疑。

许莉给陈涛写了一封信来,告诉他两篇文章托高升带回家里交给在《滨江晚报》做编辑的母亲,已经编发出来了,她问陈涛看见了没有。所里经费紧张,没有订《滨江晚报》,陈涛没有读到。不过陈涛仍是非常感动和非常激动的。毕竟是自己的处女作,也毕竟是自己的文章第一次见诸报端,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他给许莉回了一封长长的信。在信中,他详细介绍了正在创作的小说的故事情节,谈了几个主要人物的命运走向,然后给许莉许下承诺:等小说初稿完成后一定到学校看她!

秋风阵凉,几场霏雨洒过,湖畔的小草慢慢的开始枯黄了;大堤上的紫薇、碧桃、玉兰和杜鹃也开始落叶。

傍晚时分,陈涛从书房里出来了。母亲正坐在廊檐下的小木凳上清理辣椒。陈涛精心种植的辣椒透熟了,红亮亮的,到了收获的时节,于是,母亲去采摘回来,清理干净,大的晒干,小的放进泡菜坛子里做泡辣椒。陈涛喜欢喝泡辣椒做出来的鲜鲫鱼汤,因此,每年秋天,母亲都要专门为陈涛泡上几坛。

“妈,闲着吧,让我来!”陈涛蹲到母亲身边,从母亲手中取过盛辣椒的筲箕。

母亲斜过目光打量陈涛:“写完了?”

陈涛摇头:“妈,还早着呢,我写的是长篇,几十万字,比不得平时写豆腐干文章,熬一熬夜就完成了……妈,写书累呀,心累,不是身累,写着写着就想自个儿大哭一场……”

“莫去写那些让人伤心的事吧!你爸说作家和普通人不同,作家看事情容易偏激和极端。年轻时你爸也想当作家,娘嫁给你爸那阵,你爸就给你娘许过愿,说要为你娘写好多好多的书……哎,人算不如天算啦,你爸一本书没写出来就去了……涛儿,娘最近老是做恶梦,见你忙,没和你讲……”

“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所有的梦都是脑子反复思虑的结果,放开心,少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自然你就不会再做恶梦了……妈,你都做了些啥恶梦呢?”

母亲叹一口气,转换话题,问陈涛道:“涛儿,小许那姑娘给你写信了吗?”

“写了呀,我前几天才给她回了信哩!……怎么了?”陈涛把疑惑的目光落到母亲的脸上。

母亲低下头,胡乱捞起一把辣椒:“涛儿,那天我在街上碰见了村里的张大婶……就是住在水库边上的那个张大婶!她说她娘家有一个远房侄女,在城里工作,是水气公司的会计,长得漂亮,又贤慧,只是男的不顾家,成天在外面搅女人,去年离婚了。她还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她就在中间撮合……”

“妈,别去操那份心吧!……我有两桩心事未了,在没有了结这两桩心事之前,我是不会去考虑个人问题的。一是陈小松没有捉到,你儿媳妇和小孙女死不瞑目;二是我的书还没有写完和出版……妈,好媳妇不是别人介绍来的!”

“那是怎么来的?”

“等来的!”

母亲瞪着陈涛,半晌,说:“涛儿,别等,你岁数不小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家店。娘是过来人,活了这把年纪,算是悟透了一个道理,是你的不等也是你的,不是你的任随你怎么等最终仍然不会是你的。娘知道你的心思,你和闺女一样倔犟。倔犟未必不是好事,但过了头就不对了……闺女去了国外那么久,连信也不写封回来。涛儿,娘老了,娘眼下只有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早点成个家吧,娘想抱孙子……”

“妈……”陈涛抬起头来望母亲,见母亲的眼里有泪花滚动,于是,赶紧将到了口边的话咽回去了。